王亮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博士后流动站

摘要：本文从融资来源、融资期限，以及融资成本等角度对我国中小企业的融资现状进行分析，探究中小企业融资瓶颈产生的原因，归纳总结国内外中小企业融资的先进模式，以期为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寻求解决之道。

关键词：中小企业   融资  信贷风险

    2011年7月4日，工信部等四部门联合发布《中小企业划型标准规定》，根据该规定，中小企业分为中型、小型和微型3种类型。由于规模小、固定资产比重低、财务信息透明度低等原因，中小企业在发展过程中面临着众多障碍，其中“融资难”、“融资慢”和“融资贵”问题最为突出。

    一、我国中小企业的融资现状

（一）我国中小企业融资状况概述

博鳌亚洲论坛2013年年会上发布的《小微企业融资发展报告》表明，超过62.1%的小微企业无法获得任何形式的贷款，完全依靠企业自有资金和留存收益经营发展；且剩余的37.9%的可获得贷款企业中，超过80%的企业在最近一年仅有不到两次的贷款经历，而获得5次以上贷款的企业仅占3.7%。进一步分析可以发现，中小企业的贷款状况与其营业收入和资产总额存在相关性，即营业收入越高、资产总额越大的企业获得贷款的几率越大。

另外，企业获得的贷款金额与营业收入和资产总额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由和可知，营业收入越高的企业，获得的贷款金额也越大。例如，营业收入处于2000万~6000万的企业，获得贷款额在500万以上的占到57.1%，远高于营业收入较低的企业。同样，资产总额对企业可获得贷款规模的影响也十分明显，资产在300万以下的企业获得的贷款额度大都在100万以内。此外，企业贷款规模还与其经营年限成正相关关系，经营10年及以上的企业中，贷款规模在101万-500万的企业占比达到29.6%，贷款500万元以上比例达16.5%，远远高于经营年限较短的企业。

（二）中小企业融资渠道分析

1、商业银行与非银行金融机构的信贷

一直以来，银行在我国金融体系中占据着主导地位，社会总体融资环境决定了企业的融资模式，目前我国企业发展所需的外部资金主要来自于银行的信贷支持。相比大型企业，中小企业由于自身规模以及实力限制，其参与直接融资更为困难，寻求银行贷款更是首选的融资渠道。根据《中国中小企业年鉴（2013）》的统计数据，全国规模以上工业的中小企业的总资产为38.9万亿元，而全国主要金融机构、主要农村金融机构、城市信用社和外资银行用于中小企业的贷款余额仅为11.58万亿元，中小企业从间接融资获得资金之困难可见一斑。显示了中小企业外部融资的第一优先选择。

随着政府相继出台一系列中小企业融资的支持政策，各类金融机构开始通过缩短业务流程、创新贷款产品设计等方式为中小企业融资寻求解决之道。中国人民银行公布的《2013年金融机构贷款投向统计报告》显示，2013年12月末，主要金融机构、小型农村金融机构、外资银行的人民币中小企业贷款余额为13.21万亿元，同比增长14.2%，比同期大型和中型企业贷款增速分别高出3.9%和4%，比同期全部企业贷款增速高2.8个百分点。2013年12月末，小微企业贷款余额占全部企业贷款余额的29.4%，全年小微企业新增贷款占同期全部企业新增贷款的43.5%。由此可见，从增速上看，小微企业贷款规模的增长速度明显快于大中型企业，说明银行等金融机构开始适度向中小企业倾斜。虽然我国中小企业的信贷规模在逐年扩大，但从比例上看，占全国企业总数70%以上的中小企业仅仅获得了30%左右的贷款额度，中小企业仍然面临着较大的资金缺口。

中小企业面临巨大的资金缺口的一个关键原因是银行贷款“好看难吃”，大部分中小企业很难从银行获得贷款。目前，虽然很多商业银行开始重视中小企业贷款并陆续推出针对中小企业融资特点的创新产品，如广东银行的“小快灵·快易贷”、广发银行的“好融通”、“快融通”、“市场贷”等，但是中小企业在实际贷款过程中仍然困难重重。小微企业向银行贷款时所遇到的常见问题，其中“贷款到位时间长”和“不能提供足够的抵押或担保物”是最严重的问题。导致这些问题的关键原因是商业银行难以在短时间内了解企业的真实情况。故不敢提供无抵押、无担保的信用贷款，为了控制信用风险，银行要求中小企业提供充足的抵押担保，且会大幅提高贷款利率以补偿信用风险，过高的借贷成本使得中小企业对银行贷款望而生畏。

2、股权融资

近年来，中小企业股权融资有了一定的发展。据统计，截至2014年10月，创业板和中小板上市公司分别达到400和726家，总市值为23,022.32亿元和51,099.05亿元。然而，国内中小企业总数众多，股权融资惠及的仅仅是其中的极少部分。表2.1给出了2014年中小板和创业板的上市企业情况，1月到9月仅有22家企业在中小板上市，35家在创业板上市，募集到的资金总额分别为717819万元和899604万元，相对于中小企业的巨额资金缺口来说十分有限。

2013年1月，经国务院批准，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设立，通过提升市场融资便利性和定价效率，吸引更多企业到新三板挂牌交易。2014年以来新三板的股票成交统计，10月份1200家企业的日均交易量不超过7000万元，市场十分冷清。实际上，很多企业几个月都未曾发生一笔交易，多数公司自挂牌新三板以来，仅仅首日达成交易，此后一直有价无市。相较于主板和创业板，新三板流动性严重吃紧，客观上影响了新三板市场功能的发挥，故中小企业很难通过该渠道募集到足够的资金。

总之，由于上市门槛过高，绝大多数的中小企业基本上被排斥在上市融资的门槛之外，新三板因为交易过于冷清也难以发挥作用。短期内，股权融资不会成为绝大多数中小企业获得资金的主要渠道。

3、债券融资

近几年来，我国债券市场特别是信用债券市场的发展为缓解中小企业融资困境问题提供了新途径，通过债券市场自发推动的产品创新，以及各类市场主体、地方政府部门的推动，我国中小企业正逐步将自己的融资需求与债券市场的产品特点相衔接。近年来，信用债券已由单一的企业债发展到短期融资券、中期票据、公司债、中小企业集合债、中小企业短期融资券、中小企业集合票据、区域集优债、资产支持票据和私募债等多种产品。但是，这些债务类融资工具目前大都处于试点阶段，融资规模较小，能否大范围地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问题还有待时间的检验。

2014我国债券市场的月均发行规模在3200亿左右，主要集中于短期融资券、企业债券以及中期票据，2014年累计占比分别达到48.9%、24.7%和23%，而中小企业私募债券仅仅占到市场发行总额的0.14%。总体来看，由于中国债券市场发展还处于初级阶段，其规模远远比不上商业银行的信贷规模，总体规模不大等问题依旧制约着债券市场的发展。

4、非正式融资

由于中小企业难以通过正规融资渠道获得足够的经营资金，这就为非正式融资（Informal Financing）渠道的形成创造了条件。非正式融资主要包括亲友借贷、职工内部集资、民间借贷以及互联网借贷等形式。处于起步阶段或规模较小的中小企业由于缺乏信用记录，只能依靠亲戚朋友借款来满足其融资需要。《2013年小微企业融资发展报告》的调查数据表明，微型企业选择“向亲戚朋友借款”的比例达到24.3%，小型企业的这一比例在7.5%左右。

银行贷款门槛高促使近年来民间借贷的繁荣。相关调查数据显示，截至2012年底，国内民间借贷的总规模超过4万亿元，占全国中小企业融资总额的1/3左右，在温州等民间金融发达地区，这一比例甚至超过50%。民间借贷尽管一定程度上有助于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问题，但在宏观经济波动时，将使中小企业的经营风险放大，容易滋生一些社会事件和社会矛盾。根据《中国家庭金融调查报告》显示，目前国内既有银行贷款又有民间借款的中小企业出现亏损比例高达18.7%，盈利占比仅为57.7%；仅有民间借贷的中小企业出现亏损比例为13.5%，而无银行贷款也无民间借款的企业出现亏损的比例仅为4.5%。这表明，无外部融资的中小企业依靠自有资金进行再投资，其经营行为更趋谨慎，也更加注意管控企业的经营风险。

总体来看，非正规金融渠道在一定程度上能减少借贷双方的信息不对称，因为贷款人一般对借款人各方面的信息都比较了解，且能够满足中小企业“快速、小额、短期”的融资需求，但是中小企业通过非正规融资时，需要付出高昂的融资成本。

二、中小企业融资现状分析

（一）中小企业融资期限结构分析

《2013年小微企业融资发展报告》显示，超过60%的小微企业其融资期限在1年及1年以下。1年以上中长期融资需求的小微企业中，短期借款的比例高达32.9%，3年及3年以上期限的贷款仅占13.4%，这表明中小企业难以获得长期信贷支持，普遍存在“短贷长用”的现象。

将中小企业按借款按用途进行分类，其购买原材料和短期应付款是最主要的两大用途，分别占总借款额的56.7%和35.4%。相比之下，用于购买新设备以及新建厂房等固定资产投资的比例较低，这说明中小企业在融资过程中偏好短期流动资金。

中小企业在不同的发展阶段融资需求也存在一定的差异，在中小企业发展初期，受限于资产规模和资金不足，企业较为关注短期的发展，随着企业规模不断扩大，更加关注企业的长期发展。将企业按照经营年限划分，可以发现经营年限越长的企业，对长期资金的需求越大。相关调查发现，经营年限在10年及以上的中小企业长期借款以及将借款用于设备和厂房等固定资产投资的比例远远高于成立年限较短的企业。

（二）中小企业融资成本分析

因为商业银行向中小企业放贷时，往往转嫁一些隐性的成本，这是导致中小企业贷款利率居高不下的重要因素。

超过40%的小微企业借款成本超过10%。相关数据显示，信托计划的融资成本约为16%-18%，P2P网贷平台的融资成本大约为20%，小贷公司的融资成本则在22%以上。

数据来源：2013年博鳌亚洲论坛《小微企业融资发展报告》

图1 小微企业的借款综合成本年息分布

三、 破解中小企业融资困境的国内外经验借鉴

中小企业发展已然成为世界各国推动经济增长的关键力量，在提高科技创新能力、增加就业岗位以及促进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上发挥着重要作用。然而，时至今日，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仍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为解决这一问题，许多国家从法律法规的保障、管理机构的引导、融资渠道的拓宽等方面对中小企业进行扶持，创新融资模式，帮助中小企业快速发展，他们的经验值得我们学习与借鉴。

（一）国外经验借鉴

1、健全的法律体系

促进中小企业的发展，健全的法律体系最为关键，所以很多国家支持中小企业的发展，首先从法律入手。一般中小企业法律体系较为完善的国家会通过《中小企业基本法》之类的法律来确立中小企业的地位和发展方向，在此基础上衍生出其他相关法律。其次，健全的法律体系应当关注中小企业的弱势竞争地位，抑制大企业的恶性竞争行为，主要包括反垄断法律体系。表3总结了美国、日本和韩国制订的旨在保护中小企业的相关法律法规。

表1 国外保护中小企业的法律体系

健全的法律法规体系能够促进中小企业的多渠道融资。例如，我国台湾地区为大公司上市融资提供便利，大公司上市后可以减少对银行存款的依赖，进而给中小企业更多融资机会。

2、全面的政府服务和支持体系

政府服务和支持中小企业主要体现在建立全面的中小企业服务机构体系和建立合理的风险管理和补偿机制两个方面，从而提高金融机构的贷款意愿。

中小企业服务体系可以分为高度统一的服务体系和多元化的服务体系，前者以美国为主要代表，后者则主要是大部分亚洲国家和地区。美国专门设立为中小企业服务的政府机构——中小企业管理局（SBA），负责对中小企业进行管理和提供服务，服务范围包括立法、融资、信息、咨询等方面。多元化服务体系则是把不同的服务职责交给不同的机构，这方面香港经验更值得大陆借鉴。如图2所示，香港目前已形成了从官方机构到半官方机构、联合会、商会等非营利组织和社会中介机构共同构成的管理和服务体系。

图2 香港中小企业的服务体系

另一方面，政府通过关注金融机构在向中小企业提供金融服务时的风险管理和补偿机制来帮助中小企业获得融资，主要包括金融机构对中小企业不良资产的处置优惠和对金融机构的风险补偿。完善的不良资产处置制度能够帮助商业银行提高资产质量，促进银行拓展中小企业业务。商业银行对中小企业贷款重组的自主权也能够有效避免还款困难的中小企业经营的进一步恶化。提供风险补偿是提高金融机构向中小企业贷款意愿的有效机制。

3、完善的金融基础设施

中小企业融资难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企业和商业银行之间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问题，金融机构难以了解中小企业的真实情况。短时期内，较大程度的提高中小企业的资信状况是不现实的，但是可以从信用担保体系、征信系统以及创新融资技术等方面建设完善的金融基础设施，提高中小企业融资的可获得性。

首先，完善的信用担保体系能够有效地降低金融机构对中小企业的不信任程度。日本是担保体系建设较为完善的国家之一，其担保体系由中小企业贷款担保机构和保险机构共同组成，主要包括信用保证协会、中小企业信用保险金库、商工会和商工会议所等。这样的担保体系具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政府在中小企业担保体系中处于主导地位，担保资金来源于政府投入、金融机构捐助和公共资金导入；二是普遍建立了分散和规避风险的机制，一般担保机构根据贷款规模和期限进行一定比例的担保，在金融机构和担保机构之间分散风险；三是拥有健全的中小企业信用担保法律制度，使得担保行为有法可依；四是担保机构专业化发展，包括对多元化的担保对象制定不同的担保计划等。

其次，建设中小企业征信系统，包括私营征信机构和专门征信机构等。目前我国只有央行征信系统，主要服务于各大银行，而涉及中小企业贷款的金融机构难以接入该系统，且系统内信息可靠度不高，从而使小微金融机构无法了解企业的真实风险状况。

除了信用担保体系和征信体系的建设，创新小微金融模式也是国外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题的重要方式。韩国中小企业信用评分系统主要是根据贷款申请企业和企业主的信用记录和相关信息，由计算机统计模型软件进行自动评分，根据评分决定是否发放贷款，评分依据的信息很广泛，包括对象企业的收入、资产等财务项目，也包括企业主的住房情况、婚姻状况、历史信用记录等非财务信息。孟加拉格莱珉银行的小组联保模式则一般由5个左右情况相近、彼此熟悉且信任的中小企业或个人组成一个小组，联保成员之间对相互的债务承担连带赔偿责任，小组成员间有义务互相督促按时偿还债务，如有人不能偿还，其他成员则要代替其还款，否则整个小组将受到惩罚。

（二）国内经验借鉴

1、政府再担保模式

信用再担保制度是国内在借鉴美国、加拿大以及日本担保体系建设经验，以及借鉴再保险、再贷款等金融模式的基础上提出的制度创新。信用再担保是指特定的再担保机构为各类担保机构提供保证行为，但不与担保机构的被担保人发生联系，也不收取任何费用，其核心是通过分担金融风险来间接解决中小企业等弱势群体的融资难问题。2008年成立的北京中小企业信用再担保公司是全国首家省级中小企业信用再担保机构， 实现了资本结构多元化，在其全部注册资本中，省财政出资占一半，其他都是国企、民企的出资；经营机制市场化，通过市场化运作，提高资本回报吸引社会资本；合作模式多样化，跟担保机构的合作，有主办、承办、专办、特办四种模式可供选择，通过再担保的增信、分险功能，解决了普通担保机构担保能力不足、信用等级过低的问题，迅速做大广东再担保的规模；服务方式一体化，公司的业务已从再担保主业，发展到担保、融资租赁、科技小贷、股权投资等领域。“北京模式”再担保体系建设对全国有一定的借鉴意义，一是市场化，以合作共赢的方式来推动；二是覆盖广，体系内涉及全省几百家担保机构，多家合作银行和再担保分公司；三是模式新，体系联保、抱团增信，增强了体系信用。

2、村镇银行、社区银行等新型金融机构融资支持

村镇银行是指为当地农户或者企业提供金融服务的银行机构。截至2013年末，全国共组建村镇银行1071家，其中开业987家，筹建84家，遍及全国31个省份，覆盖1083县（市），占县（市）总数的57.6%。村镇银行具有机制灵活、决策快等小法人优势，在经营范围上功能齐全，主要服务对象为本地中小企业、微型企业以及经营规模较大的农户。

社区银行是指相对于大型商业银行存在的、小规模的、自主经营的、主要服务于周边中小企业和个人客户的商业银行。推广社区银行是缓解中小企业信贷难的重要措施，类似小型商业银行的社区银行在规模上与中小企业相匹配，也与中小企业存在共存共荣的关系。同时，社区银行更为熟悉中小企业，有能力突破信息不对称问题，能够良好地控制中小企业信贷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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