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   董晓玮   胡诗雨   李敏

（北京服装学院，北京 100029）

摘要：随着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政策的逐步推进，国际贸易规则将发生深刻变化。中国纺织服装产业需要准确把握这一变化，及时调整出口策略，以应对可能出现的贸易壁垒和市场风险。本文通过具体分析当下我国纺织服装产品的出口情况为切入点，引出我国纺织服装产品目前及将来所预计受到欧盟碳边境调节税的积极及消极影响。这不仅有助于中国纺织服装产业适应国际贸易新规则、应对贸易壁垒和市场风险，还有助于推动产业绿色转型、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和提升国际竞争力。

关键词：碳关税；纺织服装产品

一、概述

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Carbon Border Adjustment Mechanism，以下简称 CBAM）是全球变暖背景下产生的话题，国内外学者以碳关税为对象进行了一系列的研究，目前学者主要关注 CBAM 直接涉及的钢铁、铝、水泥、化肥等行业。业界暂时普遍认为 CBAM 会对以重工业为代表的有较大碳排量的出口导向产业产生影响。例如李继峰 、张亚雄（2012）阐明了碳关税对我国高耗能产品出口抑制作用明显，而对高附加值产品出口影响较小的观点；在李亢（2011）的研究中也重点阐明了以中美钢铁贸易为例的碳关税对中国的高碳产品出口贸易可能造成的影响。而纺织服装同样也是高耗能产业，其在生产制作以及运输销售过程中均会产生较大的碳排放量。虽目前CBAM法案细则中未明确表明对纺织品行业加征税费，但从长期看，随着欧盟边境调节机制覆盖范围的进一步扩大，纺织服装产业已经受到了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的间接影响。魏琳惠（2021）通过研究得出结论，服装产品的出口贸易量与碳排放之间存在正相关的关系，碳关税一旦开始征收将会使得我国服装业的国际贸易条件恶化，但从长期来看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的作用也对推动服装业的结构升级调整有一定的积极作用。马婷婷（2022）在其研究中同样阐明了我国纺织服装产业作为劳动密集型产业，且由于其自身特性，纺织服装产业在生产过程中极为依赖化石燃料等资源，随着行业规模的不断扩大，能源需求量越来越大，与当前倡导的低碳经济形式存在一定的矛盾，纺织服装产业的发展会存在短暂性的停滞情况。

综上所述，目前大部分对于CBAM影响下的服装产业国际贸易分析都呈现研究范围较大的特点，本文通过进一步具化我国参与国际贸易的纺织服装类别，并以此为基础分析目前纺织服装产品出口现状与面临挑战，这将有利于为我国纺织服装产业提出更有针对性的政策与发展建议。因此本文将研究重点集中在以国际贸易标准分类(SITC) 中的与纺织服装产品有关的26、65、84三章，并对其进行分析。

二、中国纺织服装近年出口现状

纺织服装产品界定

根据国际贸易标准分类（Standard International Trade Classification，简称：SITC）与纺织服装产品有关的为26、65、84三章。本文所提的纺织服装产品即为表1所示：

表1  国际贸易标准分类（SITC）第三修订版本

资料来源：根据UNCTAD数据库整理所得

1.中国纺织服装产品出口现状

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纺织品服装出口国之一，拥有完整的产业链和规模优势，其出口量占据全球纺织品服装出口市场的主导地位。中国纺织服装出口在过去几十年中一直是中国经济和外贸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我国国民经济中的传统型支柱产业。

（1）中国纺织服装产品出口贸易额

2001年，我国成为WTO正式成员，获得最惠国待遇，有效改善了中国经贸大环境，为中国进一步对外开放奠定了良好的发展基础。我国纺织对外贸易顺应形势发展，仅用不到10年时间就占领世界纺织贸易第一位置。2001年，我国纺织品服装出口543.2亿美元，占世界纺织品服装贸易总额的13%。到2010年，我国纺织品服装出口2120.0亿美元，占世界纺织品服装贸易总额的34%，实现出口规模居世界第一。

到2022年，我国纺织品服装出口额3354亿美元，20多年间出口金额扩大了近6倍，稳居世界第一位。近十年来中国的纺织服装产品占全球出口份额占比始终都在30%以上。

目前全球纺织服装产品出口市场竞争加剧，随着全球化进程的推进,越来越多的国家涌入纺织服装出口市场。纺织服装产业向东南亚地区的转移对我国纺织服装产品的出口有所冲击。虽然我国仍为全球大多数国家纺织品服装进口的首要来源国，但在主要国际市场中的份额，特别是在国际服装市场占比正逐渐下降。

图1  中国对世界纺织服装产品出口情况

数据来源：根据UNCTAD数据库整理所得

由图1可知，中国的纺织服装出口贸易额始终占据世界30%以上，贸易额都在3000亿美元左右。其中2016年出现略微下降是因为主要出口市场经济复苏缓慢，外需疲软，外贸压力增大，纺织企业生产成本不断提升，传统优势进一步弱化，产业及产品转移导致中国纺织服装产品在主要市场份额逐步缩小，出口商品价格出现较大幅度下跌。

从占比份额走势中能看出，疫情前，我国纺织服装出口增速降档，但占全球出口份额保持在30%以上。疫情下，我国纺织服装出口展现出韧性，形势严峻但依旧占有出口优势，因受防疫物资需求的增多，纺织产品的出口在2020年有所增多，占比有明显提升。后疫情时期，随着防疫物资的需要减少，我国纺织服装出口回到正常水平，占比仍呈下降趋势，但依旧保持在30%以上。

（2）中国纺织服装产品出口国别

作为世界第一纺织服装产品出口大国，美国、欧盟、日本一直是我国的主要出口传统市场且不断稳固。随着全球纺织市场资源的不断配置，部分纺织产业东南亚转移，新兴市场尤其是东盟市场快速拓展，我国纺织品出口东盟占比也加大。

图2 中国纺织服装产品主要出口国份额占比

数据来源：根据UNCTAD数据库整理所得

由图2可知，中国纺织服装出口市场结构正在发生改变。美国、欧盟、日本等传统市场仍为重要市场但比重呈下降趋势，而中国对东盟纺织服装产品出口额呈稳定增长。

其中，欧盟作为中国纺织服装产品出口的重要传统市场之一，也是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的提出方，中国出口至欧盟地区的情况如下：

图3 中国对欧盟纺织服装产品出口情况

数据来源：根据UNCTAD数据库整理计算所得

由图3可知，2013年至2020年来中国出口欧盟国家的纺织服装产品贸易额都在500至600亿美元之间，始终占据中国出口世界贸易额的将近20%。同时近十年中国出口欧盟国家贸易额和占比呈下降趋势。2020年受防疫物资需求增加影响，中国出口至欧盟国家的纺织服装产品贸易额及占比明显有所增加。同时2020年后，受英国脱欧影响及进入后疫情时期，中国出口欧盟国家的纺织服装产品贸易额及占比明显下降，但依旧保持在15%左右。

（3）中国纺织服装产品出口类别

以中国出口欧盟地区为例：

图4 中国出口欧盟纺织服装产品分类别贸易额

数据来源：根据UNCTAD数据库整理计算所得

由图4可知，中国出口欧盟国家纺织服装类产品最多的是SITC编码表中的84章，即“服装与服装配件”类别。

在SITC84中，中国对欧盟国家每类具体贸易额为图5：

图5 中国出口欧盟国家SITC84中每类具体贸易额

数据来源：根据UNCTAD数据库整理计算所得

由图5可知，SITC84中“未列名纺织物制服装”为中国出口欧盟国家贸易额最大的类别。

因此，针对欧盟所提出的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虽还未涉及纺织服装产业，但中国出口欧盟的纺织服装产品占据大量市场，因此未来一旦对纺织服装产业进行碳关税的收取，会对中国出口欧盟国家的纺织服装贸易额及占比产生较大影响，其中对于84章的影响会更大。

三、欧盟碳边境调节税征收情况现状

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是一种针对进口至欧盟的商品的税收政策，其根据进口商品的隐含碳排放量来征收额外的关税。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的核心在于对高碳排放的进口商品征收税费，以弥补欧盟内部因实施严格的碳排放控制政策而产生的成本差异。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的正式提出，也标志着全球正逐渐形成以气候变化为核心的新型贸易格局，对全球贸易和经济将产生深远的影响。CBAM一定程度上可以激励全球范围内的生产商减少碳排放，促进低碳经济的发展。其将根据进口商品的生产过程中的碳排放量来确定应征收的税费，其针对进口商建立了一个单独的不可交易的配额（CBAM 证书）池，以强制要求进口商以提交 CBAM 声明的形式报告其进口商品的生产过程所含碳排放量，并清缴相应数量的 CBAM 有价证书。由于证书的价格与欧盟碳排放交易体系（EU ETS）下的配额价格挂钩，通过进口商，欧盟每年对来自出口国的进口产品，以进口产品的嵌入碳多少为依据，征收一次“碳关税”。且目前碳关税的征收形式主要为以下两种，一种是向出口国商品征收与进口国国内相同碳税的碳关税；另一种则是要求购买“碳排放配额”或“碳排放权”。

四、碳关税将对纺织服装行业带来的影响

1.对行业的影响

纺织服装产业是全球第二大污染产业，仅次于石化产业。每年全球消费的服装超过6200万吨，该产业的碳排放量占全球总排放量的10%。合成纤维生产过程中释放的一氧化二氮对环境的破坏性是二氧化碳的300倍。生产一条牛仔裤需水量高达7500升，相当于一个人7年的饮水量，而整个纺织服装产业的年耗水量可以供500万人使用。全球每年约有1500亿件服装被废弃，中国每年约有2600万吨旧衣服被丢弃，综合利用率不足10%。填埋和焚烧是主要的处理方式，但这些方法都会对环境造成严重污染。

由于纺织服装产业的以上特点，一旦纺织服装产业被列入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中必然会对整个行业出现一定的影响，如：

（1）纺织服装产业面临着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紧迫任务，这会促使产业采取一系列实质性措施。产业更新设备、调整生产线，并优化生产流程，以实现更高效的能源使用和降低生产过程中的碳足迹。此外，产业对废弃物回收和废水循环系统的投资，虽然在短期内需要额外的时间和资金，但从长远来看，这些升级将显著提高生产效率和产业的整体生产力。

（2）为进一步降低温室气体排放和减少废弃物的产生，纺织服装产业需不断加大技术创新的力度。这包括对现有设备的升级，研发新型可降解材料，及探索更节水的生产技术。这些创新不仅会提升整个产业的技术水平，而且会促进产业结构向更环保和可持续的方向发展，为实现绿色转型奠定坚实的基础。

（3）为满足日益严格的温室气体排放标准，纺织服装产业需加强排放的检测、管理和治理。这可能会在短期内对生产效率产生一定的影响，但从长远来看，这些措施将提高产业的环境友好性。同时，新材料的研发和废水循环系统的升级，虽然可能会暂时减缓生产速度，但最终将提升产品质量，并为产业的长期可持续发展提供坚实的支撑。

2.对企业的影响

从理论角度来看，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是针对进口高碳商品征收的税费，它是为了减少全球碳排放。所以在国际进出口贸易中，进口国通过税收手段对碳排放进行量化定价，一定程度可以倒逼纺织服装企业转型升级并进一步对消费者的消费观念产生影响，消费者转向更环保的消费选择,形成良性经济循环。但同时，更高标准的绿色要求，势必会增加企业的转生升级、生产和销售营销的压力。

（1）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的实施会加速纺织服装企业在生产技术方面的创新和效率提升。为降低碳排放和相关成本，企业需采用更环保的生产方法和材料，这不仅有助于企业在市场上获得新的机遇，如开发环保产品以满足日益增长的绿色消费需求，同时也可能增加企业的生产成本。以安踏集团为例，该企业积极响应环保趋势，通过技术创新显著提高了产品中的环保材料比例，并推出了获得碳中和认证的产品，这不仅提升了品牌形象，也符合了PAS2060:2014标准。企业的ESG表现成为吸引投资者和消费者的重要因素，推动企业提升社会责任标准。

（2）随着消费者对环保产品需求的增长，低碳、环保的纺织品逐渐成为市场新宠。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的实施促进了企业向绿色环保型企业的转型升级，这不仅有助于企业在国内及国际市场上的成长与强化，也提升了它们的市场竞争力。中央提出的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为企业提供了应对全球化贸易中绿色门槛的策略，有助于企业拓展更广阔的市场空间。然而，碳关税也可能成为绿色贸易壁垒的一部分，对企业的出口市场结构和多元化发展构成挑战，要求企业密切关注政策变化，适应新的贸易规则和环境标准。

五、在碳关税征收背景下中国纺织服装产品出口发展对策

1.政府角度

（1）积极参与国际气候变化谈判以及重要相关国际会议。面对此挑战我国应积极参与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及其《巴黎协定》下的国际气候变化谈判，与其他国家共同探讨和制定气候变化策略，在国际谈判中争取更大的话语权，共同推动低碳技术的研发、推广和应用。推动形成全球低碳发展的合力，为我国低碳经济的发展创造有利的外部环境。

（2）大力推进碳交易市场供需双方的培育工作。《碳排放权交易管理办法（试行）》2020年12月25日由生态环境部部务会议审议通过。相比国际成熟的碳交易市场，我国碳交易市场目前处于初步发展阶段，目前，碳交易市场存在金融化程度和市场参与度不足、市场规模小且交易品种较少等问题。政府有关部门应加强对碳交易市场的宣传和推广，提升公众和纺织服装企业对碳交易的认识和参与度。同时成立相应的行业中介组织，为纺织服装企业提供相关知识培训和能力建设支持。

（3）提高纺织产业生产要求并修订调整相关法规标准。目前我国纺织服装产业主要适用的法规标准《生态纺织品技术要求》GB/T18885-2009以及《国家纺织产品基本安全技术规范》GB 18401-2010与国际的REACH法规、欧盟生态标签等相关法规标准存在一定差距。政府应制定更严格的废水排放与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

（4）大力发展循环经济。推动纺织服装行业向循环经济模式转型，鼓励企业加大研发投入，开发低碳或零碳的新材料和新工艺，如循环利用技术、生物基材料等，培养新型纺织面料科研人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降低产品的碳足迹。建立完善行业碳排放和环境绩效评估标准体系，对企业的绿色低碳发展水平进行评价和认证，引导企业良性竞争、持续改进。

（5）促进数字经济与纺织产业深度融合。《国务院关于印发扎实稳住经济一揽子政策措施的通知》部署，加快数字化绿色化改造提升，助力工业经济平稳增长。这将为纺织服装企业提供研发技术支持和资金保障，推动企业绿色化智能化转型升级。

2.行业

（1）推动行业碳中和标准的制定，并在纺织行业碳关税应对发展战略与规划、产业政策及结构调整、技术进步、品牌建设、市场开拓等方面积极开展工作。例如：在2024年新近出台的三项纺织行业碳中和标准——《纺织行业碳中和工厂创建和评价技术规范》、《碳中和纺织品评价技术规范》和《纺织品碳标签技术规范》的制定过程中，中国纺联起到了关键的推动作用。

（2）加快开展新时代纺织服装产业基础设施开发工作。完善中国纺织服装行业全生命周期数据库与评价体系。并综合协调各企业间的经济技术关系，推动推动产业集群气候行动，有效开展产业集群式的绿色节能减排工作。

3.企业

（1）加强绿色全产业供应链管理。例如，申洲国际集团在面料研发、物流等环节注重可持续性，采用环保材料和工艺，降低整个供应链的碳足迹。纺织服装产业的大部分碳足迹源自纺织产业，纺织企业应投资于节能减排技术，提高生产过程中的能源效率，并原材料采购到生产过程，再到产品销售，打通全链条实施绿色管理，减少整个供应链的碳足迹。

（2）积极获取碳足迹认证。例如，太平鸟服饰与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社会责任办公室合作，建立企业可持续发展创新中心，提供独特的解决方案和本地化应用支持，探索可持续生产与消费的模式和路径，推动企业自身绿色变革，提高产品的国际市场接受度。加速迈向碳中和。

（3）打通内需市场，为出口贸易赋能，实现内外市场的动态平衡。例如，面对“两个市场、两种资源”的机遇期，纺织服装企业应当利用好国内外市场的双循环优势，提升品牌形象，倡导环保的消费理念，形成以低碳为核心的新消费需求。

六、结论

为地球环境可持续发展而生的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其本质作为一种新型绿色贸易壁垒，虽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减少温室气体的排放，但这是全球需共同面对的问题，而不是欧盟等国家单方面对生产技术有限的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制裁。中国的纺织服装产业出口贸易额长期居于世界前列，但产品目前仍呈现高能耗和高碳排放特征，CBAM对中国纺织服装产品的出口竞争力将产生严重影响。为应对此经济制裁手段，继续保持我国的纺织服装产业的国际地位，需从国家，行业及企业采取多管齐下的综合措施与方法，实现我国纺织服装产业领域从政策到企业的全链条的革新与激励，为我国纺织服装产业实现可持续发展提供坚实保障和建立稳固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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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来源：北京服装学院2024年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项目 103 “中国服装产业可持续发展路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