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商业银行经营管理的影响
――基于上市商业银行面板数据的分析 孙晓丹 (厦门大学经济学院,福建 厦门 361005) 摘要:目前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商业银行经营的冲击日益上升,本文通过选取42家上市银行2007-2022年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实证结果显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提升会促使商业银行适当增发贷款,并提升流动性以保证经营的安全性,防止挤兑风险的发生,这一资产结构的调整主要是由于中央银行降低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和社会投资消费水平下降而产生的储蓄剩余所导致的。拓展性分析表明,商业银行的这一调整结果会引发其资产配置收益和效率的下降。根据以上结论,本文分别对政府、中央银行和商业银行提出了政策建议,以优化商业银行资产组合管理,维持金融市场的稳定发展。 关键词:商业银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资产组合;上市银行 一、前言 当今世界局势动荡,经济领域的不确定性迅速上升,尽管2021年全球经济增速达到5.6%-5.9%的水平,但全球依然呈现出供应链紧张、能源及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的紧张形势。在国内方面,中国经济进入了新常态,经济增速放缓会抑制企业投资,进而抑制社会总需求,同时也伴随着信贷风险的增加,利率市场化的推进要求商业银行尽快改变过去以存贷利差为主的盈利方法,新局势的到来使得商业银行的生存与发展面临着新兴的挑战。在监管方面,《巴塞尔协议Ⅲ》的出台对商业银行抗风险能力和流动性指标提出了更严格的监管要求,我国国内也在2018年出台了“资管新规”,并于2022年1月资管新规正式实施,使得传统理财产品规模压缩,中小银行“高收益”的优势不复存在。 在国际和国内经济波动性上升和监管日趋严格的双重压力下,经济政策的不确定性极大程度上影响着商业银行的资产组合行为,而银行的资产组合行为也依赖对于未来经济状况的预测和判断,理论上,在面临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时,商业银行为了减少风险冲击,会增加低风险资产项目的配置比重,这种低效的调整策略会导致其资产配置收益和效率的损失。商业银行如何在经济政策不确定的环境下更好的去调整自身的经营行为,来实现风险防范与盈利,是学界以及商业银行自身一直密切关注的问题。 本文将通过理论分析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商业银行经营管理行为的影响,并在此基础上通过个体固定效应模型实证分析其资产结构特征及调整后的收益和效率,以此为商业银行面临风险时的资产组合结构的调整提出合理意见。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时,商业银行的信贷投放对中小企业资金的可获得性有着重要影响,而企业能否获取资金以扩大投资关乎着整个社会的经济状况,因此商业银行的经营管理行为不仅影响着其自身的风险抵御能力和盈利能力,也对金融市场和实体经济的发展有着重要影响,这一研究可以帮助商业银行合理调整投资结构,有效应对风险,不仅实现自身的盈利和发展,还将促进整个金融市场的稳定和实体经济的发展。 目前国内学者已经对经济政策不确定下商业银行的经营管理进行了充分的讨论,但目前已有的研究多集中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商业银行信贷、流动性、经营效率等方面的影响,而缺少对商业银行综合经营行为的研究。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第一,对商业银行的经营行为进行了全面的衡量,考虑商业银行在面临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时贷款总额、流动性和收益情况的变化;第二,本文从中央银行政策性角度和商业银行自身风险承担角度全面解释了商业银行在面临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时经营行为变动特征的原因;第三,本文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商业银行经营行为的角度进行分析,并对结构调整后的收益和效率进行评判,帮助商业银行在面临风险时实施更加有效的避险措施,促进金融市场的稳定。 二、理论基础与假设 1.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商业银行贷款的影响 在贷款方面,贷款作为商业银行重要的盈利业务,在高收益的同时也伴随着高风险。因此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时,商业银行会及时调整信贷规模来改变其面临的风险水平。一般情况下,在宏观经济景气的阶段,由于经济平稳增长,商业银行面临的违约风险较小,通常会适度降低信贷对象选择标准,增发信贷;而在经济衰退期,由于经济波动性的上升,信贷客户偿还贷款的难度增加,商业银行所面临的信贷违约风险上升,会更加严格的挑选信贷客户,紧缩信贷,信贷规模显著下降(周子琳、宫动喜,2017)[1]。但是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时,由于社会总需求的降低,为了刺激经济发展和市场主体的投资消费,此时中央银行通常会降低存款准备金率,商业银行可用资金增加,信贷风险和风险承担水平可能会相应有所提高(谢斐,2021)[2],资金的放松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刺激商业银行增发信贷,从而对信贷规模有一定的正向影响。 因此,随着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逐渐上升,社会经济状况会逐渐衰退,为了抑制经济萎缩,活跃社会投资环境,中央银行会下调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在降低利率、放宽信贷的大形势下,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商业银行增加信贷供给,使其贷款占比上升,央行放宽信贷政策所造成的信贷扩张效应可能会超过经济不确定性所带来的信贷紧缩效应。基于以上理论分析,本文提出假设1: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提升会导致商业银行贷款规模下降。 2.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商业银行流动性的影响 在对流动性影响的方面,现金持有量是衡量商业银行流动性的重要因素,现金资产所具有的高流动性特征,可以充分满足商业银行的安全性和流动性需要,尽管持有现金意味着失去收益,承担着较高的机会成本。当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上升时,商业银行出于安全角度,会出售部分高风险资产,从而导致现金的增加,来保证商业银行的流动性,防止发生挤兑风险引发破产甚至全面性的金融危机。另外,此时中央银行通常会降低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商业银行的超额存款准备金上升,对货币资金量产生一定程度的正向影响。梁洪波、刘远亮(2012)[3]考虑到商业银行最佳现金持有量的动态变化特征,认为经济不确定性增加时伴随的投资消费动力下降,会显著降低其现金持有量。 喻微锋、康琦(2021)[4]通过动态面板技术证明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显著降低银行流动性水平,并且资本充足率低、发展水平低的中小商业银行所面临的流动性危机更大。基于以上理论分析,本文提出假设2: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提升会导致商业银行流动性的上升。 3.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商业银行收益的影响 在对效率和收益影响的研究方面,资产配置的收益和效率是商业银行的生存和发展的关键性因素,这不仅关系到商业银行自身的经营,也对金融市场稳定和宏观经济状况有重要影响。在资产组合的收益方面,随着宏观经济风险的逐渐提升,商业银行的贷款等高风险类投资,其在总资产中的比例通常会逐渐缩小,而债券等低风险、低收益的资产会显著增加,这就意味着商业银行会放弃一部分收益,来面对经济波动所带来的风险。另外,社会的经济不确定提升时,会导致许多企业的生存和经营面临很大的难题,部分企业甚至会出现破产,难以及时偿还贷款会造成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的逐节攀升,贷款损失额度上升,造成商业银行资产配置收益的损失。 并且,在资产组合的配置效率方面,不确定性会制造出期望收益的噪声信号[5],这会干扰商业银行的正常投资行为,并导致“羊群效应”的发生,即抑制商业银行的多元投资行为,降低金融资源的配置效率,最终造成商业银行投资方式的单一化和经营行为的同质化。另外,从企业投资谨慎性上升的角度,经济环境的不稳定会使得企业没有稳定的预期收益,此时更倾向于持有货币而不是扩大投资,这导致商业银行的流动性出现富余,会促使商业银行降低信贷选择对象的标准,主动承担更大的信用风险,将资金借给违约可能性更高的资金需求者,更容易出现效率损失,造成银行资产使用效率的下降。综上所述,经济政策不确性的上升会对资产组合的收益和使用效率都产生较为明显的负面影响。基于以上理论分析,本文提出假设3: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提升会导致商业银行经营收益和效率的下降。 三、研究设计 1.变量选取与定义 (1)被解释变量 本文将反映商业银行经营状况的各项指标设定为被解释变量,从商业银行资产负债表中获取具体资产项目,从贷款、流动性、收益性三个角度衡量商业银行的经营状况,贷款方面,选取商业银行的年度贷款总额作为其贷款规模的衡量。选取商业银行的流动性比率和流动性覆盖率衡量银行的流动性水平,同时本文选取净资产收益率(ROE)和总资产净利率(ROA)来衡量商业银行资产结构调整后,资产组合的收益和效率情况。以上指标即为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来衡量资产项目变动趋势。综上,被解释变量包含了资产项目调整趋势和结果两个方面,以对商业银行的经营管理行为进行全方位的分析。 (2)核心解释变量 本文选取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Economic Policy Uncertainty,EPU指数)作为文章的核心解释变量。这一指数是由Steven J.Davis[6]根据《人民日报》和《光明日报》进行文本分析所创建的指数,是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量化表示。该指数为月度数据,本文参考其他文献中的做法,计算每年12个月该指数的算术平均数,再除以100,由此得到了EPU指数的年度指标。 (3)控制变量 本文参照已有文献,从宏观经济角度引入控制变量。主要包括银行业景气指数、省份GDP累计同比增长率、货币供应量M2同比增长率、中国CPI累计同比,这四个指标可以较为充分的体现出整个社会的宏观经济状况。变量的具体说明情况由下表所示。 表1 变量名称 2.模型设计 本文选取反映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EPU为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选取与商业银行资产项目有关的变量为被解释变量,通过参考有关研究商业银行经营管理行为文献(邓伟,2022)[7]的研究思路,所构建的模型如下所示: Banki,t =α0 + α1EPUt + α2Controls + Ɛi,t 其中,Bank即为与银行有关的各组数据,i代表第i家银行,t代表年份,α0为截距项,α1主要测度了商业银行资产组合状况对于经济不确定性变化的灵敏度,α2主要测度了银行资产组合状况对于各项控制变量的敏感程度,Controls代表上文所设定的控制变量,Ɛi,t为随机扰动项。在此基础上控制个体固定效应,排除不同银行之间的差异。 3.数据来源与处理 本文基于数据可得性和样本的普遍性,选取了2007—2022年国有商业银行、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地方商业银行三种类型银行的资产项目数据,以及各年度的EPU指数和控制变量数据。为了排除异常值的影响,本文对连续变量进行了上下 1% 的缩尾,最终得到42家银行总共672个观测值,构成本文实证分析的基础数据集。 四、实证结果分析 1.描述性统计 表2展示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在样本期内,银行贷款总额、流动性比率、流动性覆盖率、净资产收益率、总资产净利率的极差都较大,表明不同商业银行之间的经营状况有着较为显著的差异,这些指标在不同银行之间存在着异质性。核心解释变量EPU指数的均值为1.810,标准差为1.050,最小值为0.500,最大值为3.900,表明不同年份之间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状况有着显著的差异。其他相关控制变量也基本符合预期,不再逐一说明。 表2 描述性统计 2.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商业银行经营行为的影响 首先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时商业银行资产组合总体趋势进行分析。根据所得数据进行检验,由下表回归结果可知,在控制了宏观控制变量后,可以发现,EPU对商业银行贷款总额(Loan)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对流动性比率(LR)和流动性覆盖率(LCR)的回归系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根据上述回归结果可知,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时,商业银行可能会适当增加贷款发放的额度,同时尽量在银行内留够充足的现金,保证银行流动性的需求,以防止发生挤兑风险。本文的假设1、2得到了证实。 表3 EPU对商业银行经营行为的影响 3.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商业银行经营行为影响的机制分析 由前文分析可知,当经济形势紧缩时,为了应对经济衰退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中央银行通常会降低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以扭转经济衰退局势、刺激社会投资和生产,防止造成更严重的金融危机或经济危机。表4第(1)列展示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率的影响,该系数显著为负,表明当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时,中央银行通常会降低法定存款准备金率,此时商业银行在中央银行的超额存款准备金上升,使得其库存现金得到了丰富,流动性得到了提升。同时,由于库存现金的充足,在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下调的宽松环境下,商业银行也更加有动力增发信贷,促进社会扩大消费和投资。 当社会处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较大的情况下,企业可能会减少投资和生产,居民也会进行消费降级、增加储蓄,这一系列行为导致商业银行总储蓄得到增加(郝威亚,2017)[8],因此商业银行的存款总额会得到提升。在储蓄总额上升的情况下,商业银行释放贷款的意愿更强烈,同时其流动性水平也会得到提升。本文采用商业银行的存款总额作为其储蓄水平的衡量标准,表4第(2)列展示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商业银行储蓄水平的影响,EPU的系数显著为负,表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提升时,商业银行的存款总额上升,因此会增加贷款的发放,流动性水平也会得到相应的提高。 表4 影响渠道分析 4.拓展性分析: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商业银行资产调整结果的影响 本文选取来反映商业银行的净资产收益率和总资产净利率作为其资产配置的收益和效率,以评估其在面临风险时的经营绩效。下表的回归结果显示,EPU指数对净资产收益率(ROE)和总资产净利率(ROA)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由以上结果可知,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上升会导致总资产利润率和资产报酬率的下降。因此商业银行在面临风险时所进行的资产组合结构调整通常会带来商业银行收益和效率的损失。 表5 EPU对商业银行经营结果的影响 五、结论及政策建议 本文通过建立固定效应模型对2007-2022年我国42家上市商业银行的面板数据进行分析,检验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商业银行资产组合及经营行为的影响,并进一步分析了其具体的影响渠道和调整结果,得出的实证结果显示:第一,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提升会显著提升商业银行的贷款规模,并且促使商业银行提高流动性水平;第二,机制分析表明,这一经营行为的调整主要是由于中央银行调低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和社会投资消费减少而导致商业银行自身储蓄水平得到提升所导致的;第三,拓展性分析表明,商业银行在面临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时经营行为的调整会导致其资产配置收益和效率的下降。 基于上述实证结论,本文提出以下建议: 首先,在政府方面,政府要提升政策的透明度,增强政策的可持续性和连贯性,引导市场参与者形成稳定的预期,以最大程度的减少政策的不确定性,促进商业银行的稳定发展。另外,政府在需要改变政策时,提前明确释放信号,以降低政策不确定性对商业银行的冲击。在当前资管新规开始实施的背景下,对商业银行的监管政策也需要明确发布,尽量减少其带来的负面影响。 其次,在中央银行方面,当政策不确定性上升时,中央银行需要降低商业银行的法定存款准备金率,这样一方面可以使商业银行的可用资金增加,增强资产结构调整的可操作性,以有效应对风险、实现盈利;另一方面,商业银行可用资金的增加也会降低其贷款门槛,帮助中小企业获取资金,降低融资难度,以提高社会整体投资和消费水平。 最后,在商业银行方面,在面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逐渐上升时,需要更加合理的调整资产结构,保证资产的使用收益和效率。商业银行在面临市场和社会经济风险提升时都会提升贷款份额并提高流动性,这种盲目提升贷款份额的方式可能会带来贷款损失的上升和信用风险的扩大,伤害了商业银行的利益和资产配置效率,并不利于商业银行的健康发展。因此商业银行在面临风险时应该注重投资的多元化,适当增加债券投资、金融投资等收益较高的投资,并适时增发信贷,配合国家政策,提高收益水平。 参考文献: [1]周子琳,宫动喜.宏观经济不确定性对我国商业银行信贷的影响研究[J].知识经济,2017(16):59-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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