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中国企业出口数据的机制分析

谢维平 暨南大学

摘要：技术性非关税贸易壁垒存在双重效应，但当下研究主要集中在其负面效应，鲜有对其潜在积极效应的研究，于是本文构建了带有调节变量的中介效应模型对技术性非关税壁垒中国出口产品质量升级进行了机制分析，解开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质量提升机制的“黑箱”。结果表明，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可以通过门槛效应与出口产品种类实现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但在企业规模大小与出口产品种类间存在差异：小规模企业相比大型企业更多通过门槛效应提升出口产品质量，大型企业更倾向出口产品多样性。

关键词： 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出口产品质量；产品种类；出口可能性

一、引言

自中美贸易摩擦以来，逆全球风潮在全球进一步肆虐，贸易保护主义兴起。但随着跨国经贸合作协定签署，国际贸易组织成立，世界贸易中关税壁垒正被逐步削减，非关税壁垒这一种新型的壁垒形式逐渐受到人们重视，但因其隐蔽性、难以进行衡量对相关研究造成了挑战。

技术性非关税壁垒通过技术性非关税壁垒的筛选机制影响产品质量。对于企业的出口行为可能性来说，非关税壁垒的实施，对企业来说既会增加一次性产生的固定成本，如研发费用、测试费用等，也会增加随着出口量变化而变化的可变成本，如认证费、过关费等。根据Melitz（2003）企业异质性模型，贸易成本的增加会对企业的出口可能性产生负面的影响。在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上，贸易成本的提高会产生对企业的激励效应和气馁效应。激励效应即为当设置贸易壁垒导致贸易成本提高时，企业可以通过采用质量竞争策略，提高出口产品质量以维持市场优势( Ludema 与Yu，2016) ; 另一方面，气馁效应则是指贸易壁垒可能促使企业采用低价竞争策略，放弃技术创新和质量提升，通过降低价格扩大销量。但是根据技术性非关税壁垒的特征，即对出口产品技术标准设置门槛，企业很难在某一产品实现气馁效应下进行出口。技术性非关税壁垒的设置而产生的成本的增加会造成一种筛选机制，由于技术性非关税壁垒的要求企业不得不提升对出口产品的质量，同时无法支付的企业退出市场，导致出口产品质量进一步提升（赵文霞等，2020）。KASAHARA（2019） 等在研究中国企业频繁进出时发现，其中一些一次性固定成本对于资金不充裕的公司过于高昂，导致采取低价竞争策略的企业不得不退出市场。故综合而言，技术性非关税壁垒通过企业出口可能性的提升作用的效果不明确。

技术性非关税壁垒通过企业出口产品种类影响产品质量。在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出口产品多样性的影响方面，其结果同样也很模糊。首先，技术性非关税比壁垒对出口产品种类存在潜在的正向作用。Kamal 与Zaki（2018）利用埃及的企业层面数据研究技术壁垒对贸易的影响时发现技术壁垒与出口产品多样性存在正向关系。但是同样有研究发现，贸易壁垒与出口产品种类存在负相关关系。例如，Nabeshima等（2021）认为在特定市场上遭遇非关税贸易壁垒越多的企业会选择降低企业出口产品的种类，同时提升产品的价格。农产品行业倾向于采取分散出口产品种类的策略应对技术性贸易壁垒措施（TBT），而制造业行业中则企业采取的策略则存在差异，化工行业可能对出口产品种类有正向作用，冶金业则相反。在产品的多样性与出口产品的质量提升方面，其是一个互补的过程。新的产品的研发会扩充产品的种类同时也能带来产品质量的升级。Can与Gozgor（2018）在研究出口多样性对出口质量提升时发现更低水平的产品多样性会导致更低的技术溢出。此外，对产品多样性的限制对出口产品的质量升级带来负面影响（Papageorgiou等，2012)。Tian等（2016）还通过建立理论模型发现，产品的差异性对质量提升促进出口增长中发挥了放大作用。但同时有研究表明设置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带来的成本增加，导致企业无法满足更加全面的生产，则企业缩小产品范围，将生产集中在核心高质量产品的生产中，实现生产产品质量的提升与技术升级从而导致更为专业化的生产带来质量提升。例如胡贝贝（2020）的通过建立基于异质性企业模型分析并使用中介效应模型验证发现限制性贸易壁垒会缩小企业出口产品种类推动出口产品质量升级。

本文的贡献在于，第一，当下学者对于非关税壁垒的研究研究对象主要集中于对卫生和植物检疫措施（SPS） 与技术性贸易壁垒（TBT ）的研究，鲜有将卫生和植物检疫措施、技术性贸易壁垒 与装运前检验和其他手续作为技术性非关税壁垒整体与其他非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区别开进行研究；第二，在研究视角上，当下学者主要关注于非关税壁垒作为贸易壁垒属性体现的对出口贸易的负面影响，鲜有学者讨论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可能存在的积极影响；第三，在研究方法上，以往学者鲜有打开非关税壁垒对出口产品质量影响过程的“黑箱”。故本文使用了带有调节变量的中介效应模型对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出口产品质量提升影响的机制分析。

二、实证设计

（一）基准模型设定

通过文献回顾与理论推演，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于产品质量具有很强的相关性。同时，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产品的质量提升与企业进出市场与出口产品多样性的动态决策有非常重要的关系。同时企业出口产品质量、企业的动态决策的变化会在产品价格上加以反应影响消费者的行为。因此，设置以下实证模型：

在研究企业的门槛效应，即企业出口可能性时，因考虑不同企业出口可能存在较强的固定效应，若使用Logit模型不能有效解决固定效应带来的不利影响，故仍然使用了OLS模型回归。所有的回归均考虑了时间、企业、目的地市场的固定效应。

（二）受到企业规模包含调节变量的中介效应模型

为了研究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出口产品质量通过企业进出口行为以及出口产品质量两个路径的中介效应，以及企业规模大小对两条路径可能存在的差异影响。设置以下带有调节变量的中介效应模型。如图1所示，企业进出口决策以及出口产品种类为中介变量，企业规模作为调节变量对企业的进出口决策与出口产品种类造成影响。

图1 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质量影响机制图

于是建立基于调节变量的中介效应模型，使用结构方程模型（SEM）估计系数，在研究市场进出行为以及出口产品种类作为中介变量时，表达式分别为表达式2和表达式3与表达4和表达式5，其条件间接效应分别为 与 。本文使用了Bootstrap方法获得标准误与置信区间，相比传统中介效应模型使用的Sobel检验方法，基于Bootstrap计算的方法可以获得更加贴合数据真实的分布，从而有更小的偏误。

（三）数据来源

为了研究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出口产品质量提升的影响，本文结合了以下三个数据库：，企业-产品-国别-时间层面的出口数据来源于2000-2015年的中国海关企业出口数据库，企业-产品-国别-时间层面的关税数据和非关税壁垒数据来源于世界贸易组织（WTO）的世界综合贸易数据库(WITS数据库)和非关税措施数据库（TRAINS数据库）[1]、全球贸易救济措施数据库。数据包含了企业、HS-6位产品代码、目的地国家以及年份四个维度企业遭遇各类非关税壁垒数量、关税、贸易额等内容。

三、结果与讨论

（一）基准回归

本文首先采用了一般线性回归（OLS）方法检验技术性非关税壁垒与中国企业的出口产品种类、是否出口目的地市场以及出口产品质量的关系，尝试验证之前对技术性非关税壁垒通过企业的进出口行为以及出口产品多样性对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机制，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产品种类、企业出口可能性、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

	产品质量	产品种类	出口可能性
技术性壁垒	0.1340***	0.2780***	0.0186***
	(0.00557)	(0.00220)	(0.000273)
企业规模	0.0606***	0.7020***	0.0033***
	(0.00174)	(0.00069)	(0.00009)
技术性壁垒* 企业规模	-0.0061***	0.0042***	-0.0004***
	(0.00027)	(0.00011)	(0.00001)
非技术性壁垒	-0.2330***	0.3890***	0.0020***
	(0.00842)	(0.00332)	(0.00042)
贸易救济措施	-0.0140	0.9970***	0.0161***
	(0.02440)	(0.00961)	(0.00119)
关税	-0.6390***	0.2440***	-0.0009
	(0.2230)	(0.0878)	(0.0109)
截距项	9.6610***	-3.0030**	0.5820***
	(3.36800)	(1.32900)	(0.16500)
样本	2936656	2936656	2936656

注: 1) 对出口产品多样性、企业出口可能性、出口产品质量采用了OLS估计并且控制了目的地国、时间以及企业的固定效应。

2） * p < 0.1, ** p < 0.05, *** p < 0.01

通过观察表1的第一栏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技术性壁垒对出口产品质量存在显著正向影响，并能得到相比Huang（2020）关于贸易壁垒与出口产品质量的研究更加细化的结果：技术性非关税壁垒与非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在对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上存在差异。出口产品的质量会随着非技术性非关税壁垒以及关税的增加而减少，但是技术性关税壁垒不具备此特征，技术性非关税壁垒的设置对出口产品质量具有提升作用。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出口产品质量的差异影响间接体现了技术性非关税壁垒与非技术性非关税壁垒的特征上的差异，只有技术性非关税壁垒才存在对出口质量存在潜在的促进作用，非技术性非关税壁垒集中体现的是与关税壁垒类似的贸易壁垒属性。此外，随着企业规模的扩大，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出口产品质量提升的正向的作用会逐步变弱。这同样体现了技术性非关税贸易壁垒措施在大型企业的影响相对较小，这也同样反映出技术性非关税贸易壁垒对质量的提升作用主要体现在中小企业上。

表1的第二栏显示出，出口产品的多样性与技术性非关税壁垒的设置呈现显著正相关关系，即企业在该国市场出口的产品种类与技术性非关税贸易措施呈现正相关。企业在面临技术性非关税壁垒时均有增加出口产品种类的倾向。在所有产品出口结果表明，从企业规模的调节效应来看，技术性贸易壁垒与企业规模交乘项为正，说明企业的规模越大，凭借其更强的生产能力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企业出口产品的分散程度的影响就越强。所以，企业规模越大，越倾向于使用增加制造业出口产品种类的方法应对出口国技术性非关税壁垒措施的实施。

最后观察表1的第三栏可以看出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于企业出口可能性为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这一结果同样体现了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存在与其他一般贸易壁垒措施相比存在特性，即进口国设置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可以减少消费者的信息不对称，增加消费者的信心（Li等，2017），可能导致了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企业的出口可能性带来正向影响。在表1的第三栏中， 的系数为负也能够佐证企业规模越大，技术性贸易壁垒对出口决策的正向效果越弱的特征。同时也还体现了企业的规模越大，企业收到技术性非关税壁垒的影响也就越弱。

（二）机制分析

本文通过使用带有调节变量的中介效应模型分析企业的规模大小对企业的进出决策以及出口产品多样性的中介效应的差异效应，其中条件间接效应可以通过将结构方程模型的估计系数与调节变量给定的取值相乘得到。表2 为模型的输出结果，中介变量分别表示了两种中介变量在低 (均值减一个标准差)，中 (均值)，高 (均值加一个标准差)时的条件间接效应。模型回归采用了Bootstrap的方法重复抽样了5000次，通过这种方法使得置信区间的计算是修正偏误且非对称的，能够更好的反映了条件间接效应样本分布的真实情况。

表2  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质量提升的带调节变量中介效应模型结果

注: * p < 0.1, ** p < 0.05, *** p < 0.01

通过表2可以看出，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出口产品的质量提升具有显著的提升作用，这与基准回归的结论相一致。同时，通过对比样本系数可以发现，通过出口可能性对出口产品质量提升的效果比通过产品多样性对质量的提升效果更强。在将企业出口决策作为中介变量时，非关税壁垒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间接效应随着企业出口规模的增加而减少。这说明小规模企业通过出口决策对质量具有更加显著提升作用，企业出口规模在达到一定程度时会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质量的提升作用会减弱。这样的结果与理论上的预期是一致的，企业规模较小时，企业难以承担对方设立的技术性非关税措施要求，无法达到质量标准的企业不得不退出市场，存活下来的企业满足对方技术要求的企业产品能够获得质量的提升，从而对出口产品质量产生正向作用。相反，较为大型的企业首先本身出口的产品质量水平相对于小规模企业更高，同时拥有雄厚的资金能够应对进口国设置的技术性非关税措施。

将出口产品多样性作为中介变量时，模型得到的中介效应系数同样为正相关。但与门槛效应作为中介变量时不同，企业规模越大，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质量的提升作用越强。同时这种变化趋势与出口可能性为中介变量时所呈现的不同体现了不同规模企业出口质量增长方式的不同。小规模企业出口质量的增长更多通过出口可能性所衡量的门槛效应实现，而更大规模的企业倾向与通过出口产品多样性提升出口产品质量。

四、总结与政策建议

总体而言，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出口产品质量存在显著正向影响，同时企业规模越大，技术性贸易壁垒带来的影响越小。同时，企业通过门槛效应对出口质量的提升集中在小规模企业中，且对小规模企业质量的提升来自于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对产品质量的要求，对大型企业的不利影响来自于技术性非关税壁垒的筛选机制导致市场竞争的下降。同时也反映出小规模企业相比大型企业更多通过门槛效应提升出口产品质量，大型企业相比小规模企业更多通过出口产品多样性提升产品质量。

本文的结论对中国面临技术性非关税壁垒具有重要启示意义。在当下逆全球化风潮肆虐的市场环境中，企业在面临进口国设置的技术性非关税壁垒时，增加对小规模企业的技术研发的扶持，既够提升小规模企业产品质量使其能参与出口，同时由于小规模企业进入市场增加出口市场的竞争推动大型企业出口产品质量提升最终提升中国整体出口产品质量水平。同时鼓励大型企业加强农产品新品种类的研发，发挥产品种类增加对出口产品质量提升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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