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洁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金融学院

基金项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青年教师创新项目(编号: 31541410513)。

摘要：汇率作为货币的价格和政策变量,具有引导贸易流向和调整贸易结构的作用。本文从汇率对出口量的影响、对出口结构的影响，以及行业汇率对出口的影响三个方面，对现有文献进行了系统梳理和评述，并指出了未来可能的研究拓展方向。

关键词：汇率  出口 行业汇率 

出口是我国经济增长的重要支柱，其结构优化调整是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战略目标，也是实现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一个重要途径。理论表明，汇率会直接影响出口商品的国外价格和竞争力，进而影响一国的出口。分析汇率变化对出口的影响，关系到汇率政策制定和经济可持续增长，因而长期受到学者和政策制定者关注，本文拟对现有的相关研究进行梳理。

一､汇率对出口量的影响

关于汇率和贸易的关系的早期经典理论研究主要有Robinson(1937)提出的国际收支弹性分析理论, 以及在此基础上提出的Marshall-lener条件和J曲线效应,这也为后来的实证研究提供了理论基础｡

很多实证研究 (如Kenen & Rodrik,1986;Eckaus,2004;Thorbecke,2006;Bahmani-Oskooee & Ratha,2008) 采用宏观的时间序列数据发现出口的汇率弹性即便显著也是非常小的｡Berman et al.(2012)､Berman & Heicourt(2011)和Chatterjee et al.(2012)从企业在生产率､生产成本及出口方式的差异等方面解释了加总意义上的出口对汇率变动的敏感度降低｡但又有文献发现,当基于公司层面数据时,汇率波动对出口的影响是富有弹性的(Tybout & Roberts,1997; Verhoogen,2008)｡

上述宏观研究无法反映出中观层面各个行业的差异，而企业层面的微观数据又往往存在选择性样本问题,于是部分学者转向基于行业层面数据对汇率和出口关系进行研究｡此方面最早的研究始于Han et al.(1996)和Lee & Han(2001)｡后来Bahmani-oskooee & Ardalani(2006)用美国66个SITC行业的数据,发现汇率贬值对出口有正向影响｡Verheyen(2012)指出汇率的变动对制造业出口的影响是不确定的,可能对不同行业的影响也不尽相同｡Demian & Mauro(2015)运用基于公司数据的行业水平数据,表明在考虑国家和行业层面企业生产力分配时,出口的汇率弹性变成双倍｡

汇率升值和贬值的价格传递也存在差异,由此导致汇率波动与出口贸易的线性关系的检验可能具有一定的局限性,部分学者采用非线性模型以期更好地描述汇率和出口的关系｡    Raham & Serletis (2009)发现汇率升值对出口的影响并不是汇率贬值的反像,并且贬值的反应被准确估计｡Grier & Smallwood (2013)考察了27个发达和发展中国家的双边汇率,发现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对汇率冲击的反应存在显著差异｡汇率升值时,海外出口值下降,而贬值的结果是混合的,只有少数国家出口的汇率弹性是预期的符号(正负),且弹性是显著的｡

国内研究主要从宏观上估计了中国进出口的汇率弹性｡就研究结论来看,部分研究认为人民币升值会降低出口并增加进口,从而改善我国的贸易收支(卢向前和戴国强,2005;范祚军和陆晓琴,2013)；也有研究发现人民币汇率波动对我国出口有显著的负面影响(曹阳和李剑武,2006;于津平,2014)；还有研究认为人民币汇率变动不能对进出口产生显著影响(欧元明和王少平,2005;赵华春和熊云明, 2011)｡杨雪峰(2014)解释了汇率升值对出口负面效应弱化的原因,表明汇率对我国出口总额的影响短期并不显著,但其长期累计效应不可忽视｡

李宏彬(2011)首次使用中国进出口企业面板数据,发现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升值会导致企业出口值和进口值的减少,并且进口值减少略低于出口值减少｡陈婷(2015)和谭小芬等(2016)从企业—出口地角度分析了汇率变动对企业出口产品的影响｡还有研究从企业出口边际的角度分析了汇率对企业出口行为的影响(许家云等,2015;佟家栋等,2016)｡

国内采用分行业的数据研究汇率与出口的关系的文章相对较少｡王广龙等(2012)使用中国海关进出口商品的面板数据研究了行业进出口的汇率弹性,发现人民币升值会对中国大陆外贸相关行业的出口和进口同时造成负面影响,行业的资本密集度越高则进出口受人民币升值的负面影响越大｡刘宣江和唐守廉(2014)发现人民币汇率升值对出口有较强的抑制作用,并且不同类型制造业出口对人民币汇率水平和汇率波动的反应差别很大｡

 汇率对出口的非线性影响方面，封福育(2010)和张伯伟､田朔(2014)均发现人民币适度贬值有利于改善出口,而汇率波动幅度过大时这一影响不存在或变为负面影响。陈浪等(2014)发现加工贸易出口较少时,人民币升值对行业出口有负的影响;但这种负面影响随加工贸易出口上升而减小, 最后变成是正向的影响｡

二､汇率对出口结构的影响

由前所述,不同行业､不同商品类别出口对汇率变动的敏感程度不同,故汇率不仅影响出口量,也进一步影响了出口贸易结构｡很多学者是从汇率变动传递效应的角度来分析这一影响｡Parsley (1993)指出日元汇率变动的传递效应对化学品的影响最大,对金属制成品较小,对电子设备最小｡Yang (1997) 研究了汇率变动对美国制造业的传递效应,发现传递效应与产品的差异程度正相关,与产出边际成本弹性负相关,各个产业的传递效应各不相同｡Camp & Goldberg (2006)对多国多个行业部门的价格对汇率变动的敏感性进行分析,发现汇率变动对不同商品价格的传递存在着差异,而贸易平衡则有利于汇率传递效应的发挥｡

 部分学者基于各出口行业的价格弹性差异分析了其受汇率变动影响的差异｡ Obstfeld & Rogoff(1996)发现一国货币升值时,由于价格弹性的不同,劳动密集型产品和资本技术密集型产品的价格变化是不同的｡通常来讲,劳动密集产品的外币价格上升抑制了其出口,而资本密集型产品的外币价格则会下降促进了其出口,从而本国货币的升值有利于促进出口贸易结构的优化｡Cerra et al. (2003)分别对中国一般贸易和加工贸易的出口供给弹性进行了估计｡Marquez & Sehindler(2006)的研究表明中国加工贸易和一般贸易的汇率弹性显著不同｡         

后来的研究基于对出口结构划分的不同从更多角度分析了汇率与出口结构的关系｡Ge Mu.M.S.(2007)采用固定效应和随机效应模型检验了39个中上等收入国家汇率低估对国家高科技行业､服务业和普通商品出口行为的影响,发现高科技行业出口对汇率变动更敏感,普通商品最不敏感｡这说明汇率低估战略与国家推动高科技行业出口相关｡Eichengreen & Gupta

(2012)表明实际汇率对服务出口的影响大于对商品出口的影响,尤其是对现代服务业出口的影响更为突出｡Olufayo & Babafemi A.(2014)采用似无关回归对汇率波动对尼日利亚石油和非石油部门的出口影响进行了估计,结果为汇率波动对两个部门都有负的影响｡

国内的相关研究大多是针对人民币升值对出口的影响展开的｡多数研究发现人民币升值对我国出口结构调整有促进作用｡谷克鉴等(2000)､杜进朝(2004)､曾铮和张亚斌(2007)､查贵勇和程静岚(2008)均发现人民币升值有利于资本技术密集型商品的出口，进而促进了我国出口结构升级。也有研究结果表明人民币升值不利于优化我国的出口结构｡沈奕(2007)基于“巴拉萨•萨缪尔逊效应”,认为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的贬值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优化我国的贸易结构｡邓小华和李占风(2014)发现人民币汇率升值抑制了出口中工业制成品占比增长,不利于我国出口贸易的发展｡并且,汇率变动对工业制成品的影响比初级产品更大,尤其是通常被国内认为资本与技术密集度最高的机械与交通设备受汇率变动的负面影响最为显著｡

三､行业汇率对出口的影响

前述研究均依赖国家层面的总贸易加权得到的汇率,这种汇率对分析国家宏观经济水平的问题—比如讨论汇率与总贸易均衡是有用的｡但就具体行业而言,其贸易结构和贸易伙伴国存在很大差异,总的贸易加权的汇率忽略了行业之间的差异,无法反映影响单个行业的双边汇率变化引起的行业竞争条件和行业出口的变化｡鉴于此,Goldberg(2004)首次提出了行业有效汇率(Industry-Specific Exchange Rates)的概念, 采用各行业与其主要贸易伙伴国的贸易额为基础确定的权重进行加权构造行业有效汇率，并证明了行业有效汇率对行业利润的解释力明显优于美国联邦广义汇率｡

国内外也有少数文献研究了行业有效汇率对出口影响｡Lee和Yi(2006) 测算了韩国各行业的实际有效汇率,表明各行业实际有效汇率波动存在实质性差异,并且不同行业的实际有效汇率对出口量的影响也存在很大差异｡Kiyotaka Sato(2013)运用中国､韩国和日本的月度数据构建了行业有效汇率，通过构建I-REER的因子分解分析,说明了为什么韩国企业比日本企业表现出更好的出口行为｡

国内的研究主要有邹宏元和罗大为(2013，2014)发现我国行业名义有效汇率与出口额和出口价格的关系存在很大差异,并证实了行业名义有效汇率比公布的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更准确地反映了各行业出口竞争力的变化；通过研究主要工业制品行业的出口量与行业实际有效汇率的构成因素之间的动态关系,发现精密仪器等行业的出口量与外国价格水平显著正相关,而化工､塑料和橡胶以及运输设备等行业出口量随外国价格水平的正向冲击而下降｡

四､总结

本文对关于汇率对出口影响的研究成果进行了系统梳理,主要基于汇率对出口量的影响､对出口结构的影响和行业汇率对出口的影响三个方面展开｡

从研究视角上看,现有文献从宏观､微观和行业层面研究了汇率和出口量的关系;并基于汇率变动的传递效应､各出口行业的价格弹性差异等多个角度对汇率对出口结构的影响进行了分析｡行业汇率的采用则进一步考虑了各个行业的特征差异,为汇率和出口的关系提供了更为细化和深入的研究｡

从研究方法上看,现有文献采用的实证方法主要有最小二乘法(OLS)､广义矩估计､协整分析和误差修正模型､向量自回归(VAR)以及结构向量自回归等｡传统的OLS等回归模型以经济理论为基础来描述变量关系,但这种简单的回归可能忽略掉一些重要信息(Hegerty,2007),而VAR模型不需先验地设置约束条件,非常有利于处理多个相关经济指标的动态关系分析｡后续研究可以考虑从VAR的一些前沿方法,比如非线性､时变参数的VAR来系统研究汇率和出口的关系｡

从研究结论上看,实证研究结论存在较大分歧,其原因可能在于样本国的选择、数据的选择和处理等方面的差异。此外，现有研究忽略了行业之间的内部联系,均没有考虑汇率变动在产业链不同环节和不同行业间的传导和影响,以及最终对出口带来的综合效应｡这些问题的存在也为未来的研究留下了空间｡

参考文献

[1]邓小华,李占风:汇率变动对我国商品贸易结构影响研究[J].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14(8)

[2]谷克鉴:1990-1998年国民与外资部门出口波动差异的实证分析—HBS推断在中国的验证与拓展[J].管理世界,2000(2)

[3]卢向前,戴国强:人民币实际汇率波动对我国进出口的影响:1994—2003[J].经济研究,2005(5)

[4]Florian.Verheyen(2012), Bilateral Exports from Euro Zone Countries to the US —Does Exchange-rate Variability Play a Role?International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Finance 24.  

[5]Kiyotaka SATO et al. (2013),Industry-specific Real Effective Exchange Rates and Export Price Competitiveness: The Cases of Japan, China,and Korea,Asian Economic Policy Review 8.

[6]Obstfeld and Rogoff(1996), Foundations of International Macroeconomics[M]. MIT Press.   

[7]Xiaoyan Hou(2014), The RMB Exchange Rate Fluctuations Impact on the Export of Labor-Intensive Industry Research,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Business and Social Science, Vol. 5, No. 7; Ju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