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比亚迪为例

王丹枫

（河南财政金融学院，河南 郑州 451464）

摘要：2020年9月我国明确提出2030年“碳达峰”与2060年“碳中和”目标，企业ESG（环境、社会和治理）信息的健康披露有助于实现“双碳”目标。文章结合国内外ESG信息披露标准，以践行“双碳”目标的新能源汽车企业比亚迪为例，从环境、社会和治理三个层面分析其ESG信息披露现状，探究选择性披露等“漂绿”行为，得出推进强制披露、完善统一标准、健全监管体系、形成健康生态、发展数字智能、加强人才培养等启示，以期为新能源汽车企业ESG信息披露提供借鉴。

关键词：新能源汽车；ESG；信息披露；漂绿；可持续发展

ESG代表环境(Environmental)、社会(Social)和治理(Governance)，是指用于衡量组织的环境和社会影响的一套标准，从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三个维度评估企业经营的可持续性与对社会价值观念的影响，适用于投资者、客户、供应商、员工和公众。2004年联合国全球契约组织发布《在乎者即赢家》（Who Cares Wins）的报告，首次提出ESG理论和评价体系，自此，ESG信息披露相关研究备受关注。文章结合国内外ESG信息披露标准，以践行“双碳”目标的新能源汽车企业比亚迪为例，分析其ESG信息披露现状及“漂绿”行为，得出新能源汽车企业ESG信息披露的启示。

一、国内外ESG信息披露标准概况

1.国际ESG信息披露标准

国际主流ESG信息披露体系主要存在于美国、英国、欧盟和中国香港等地区，在制定披露框架、标准的探索之路上，美国开始较早，中国香港和欧盟分别于2011年和2014年起步。披露标准按强制性主要分为完全强制披露、半强制半自愿、不披露就解释三个模式，按发布来源主要分为交易所或监管部门制定的法律法规、国际组织制定的披露指引、评级公司制定的标准三种类别。其中国际组织制定的披露指引主要有GRI、SASB、ISO26000等。GRI标准体现为可持续发展报告指南，以为全行业的单位或组织提供编制可持续发展报告指引为目标，重点披露单位或组织可持续发展绩效；SASB标准体现为可持续发展会计准则，为行业内单位或组织编制年度财务报告、可持续发展报告等提供参考，聚焦披露影响单位或组织财务绩效的可持续发展问题；ISO26000标准体现为社会责任指引，为单位或组织履行社会责任提供框架性指南，重点披露各类组织生产经营活动中的社会责任问题。

目前，国际上发布的ESG信息披露标准数目众多、各有优劣，不同标准对于同一企业的ESG评级和排名差别较大，鉴于各地区ESG发展情况不同，制定统一的、综合的、普适的ESG信息披露标准仍有一定难度。

2.国内ESG信息披露标准

相较于国际主流ESG信息披露推进情况，我国ESG信息披露仍处于起步发展阶段，在2024年5月之前，我国企业ESG信息披露框架未建立统一规范，整体未作强制披露要求。在鼓励自愿披露的背景下，银行、非银金融、钢铁等行业受行业监管要求，实现了较高的ESG信息披露率，大型企业或国有企业也有更高的主动披露意愿，但其他行业或性质的企业出于隐瞒碳排放量、默认环境友好形象等目的，并未自觉披露ESG信息。

2024年4月12日，在中国证监会统一指导下，上交所、深交所和北交所分别正式发布了《上市公司自律监管指引——可持续发展报告（试行）》（以下简称《指引》），自2024年5月1日起实施。《指引》要求部分上市公司最晚在2026年首次披露2025年度可持续发展报告，鼓励其他上市公司自愿披露。《指引》的披露要求分为强制、鼓励与自愿三个层次，对于复杂度和挑战性高的信息，定性与定量披露要求相结合。在内容上，《指引》采用双重重要性原则，要求识别具有财务重要性或影响重要性的议题，对于具有财务重要性的议题，应围绕“治理，战略，影响、风险和机遇管理，指标与目标”四个核心内容进行分析和披露。《指引》的正式发布，标志着我国境内资本市场本土化可持续报告指引的诞生，其充分考虑了我国国情，回应公众关注重点，对于规范资本市场可持续发展信息披露、引导国内企业共建良性发展生态具有重要意义。

二、比亚迪ESG信息披露实践

1.比亚迪公司简介

比亚迪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1995年2月，总部位于广东省深圳市，是一家致力于“用技术创新，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的高新技术企业，经过20多年的高速发展，已成为在香港和深圳两地上市的世界500强企业。比亚迪业务横跨汽车、轨道交通、新能源和电子四大产业，在全球设立了30多个工业园，战略布局覆盖六大洲。2023年，比亚迪首次跻身世界汽车集团销量前十，总营业收入达到6,023亿元。

比亚迪坚定拥抱汽车电动化、智能化浪潮，从能源的获取、存储，再到应用，全方位构建零排放的新能源整体解决方案，致力于打造中国和全球的新能源汽车龙头，并从2022年3月起停止燃油汽车的整车生产，汽车版块专注于纯电动和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业务。

2.比亚迪ESG信息披露现状

作为国内新能源汽车龙头企业，比亚迪公司官网的“可持续发展”专栏列示了2010年至今的社会责任报告，从最初的依循全球报告倡导组织发布的GRI指南编写的简单涵盖利益相关方、绿色发展、员工权益、社会公益等方面的报告，已经发展为依据港交所发布的《环境、社会及管治报告指引》、深交所发布的《上市公司自律监管指引第1号——主板上市公司规范运作》、中国社会科学院发布的《中国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编写指南》等众多指引或标准编制而成的更为详实全面的社会责任报告。比亚迪从27个实质性议题披露ESG信息，如表1所示。

表1  比亚迪社会责任报告实质性议题

（1）环境层面

比亚迪通过绿色运营、废弃物管理、能源管理、资源管理、应对气候变化、绿色产品等6个议题展现可持续发展理念，具体通过温室气体排放、节能降耗、水资源保护、固体废弃物管理、废水和废气管理、噪声管理、电池回收、风险识别与应对、魔方储能技术创新、光伏产业链发展等方面从定量和定性角度树立环境友好和资源节约型企业形象。比亚迪定期盘查温室气体排放数据，聘请第三方进行碳排放核查，并不断提升温室气体管理水平，通过加强能源管理、推动节能改造、减少污染物排放等方式，持续减少自身化石能源的消耗和单位二氧化碳的排放。比亚迪在深圳全球总部打造中国汽车品牌首个“零碳园区”，利用光伏、储能、新能源汽车和云巴等绿色解决方案，在第28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8）“中国角”深圳专场上，荣获深圳十佳绿色低碳案例。

（2）社会层面

在社会层面，比亚迪重点关注客户权益、客户隐私保护、负责任营销、品质服务、薪酬福利、职业健康与安全、员工发展、员工关怀、员工权益、社会公益等10个议题。

比亚迪分王朝网、海洋网、仰望品牌、腾势品牌、方程豹品牌打造多品牌特色营销和品质服务，王朝网强调“臻心服务，始终将客户需求和满意放在首位”，海洋王强调“引领‘智享’服务体验”，仰望品牌强调“高标准、严要求”，腾势品牌强调“全生命周期无忧体验”，方程豹品牌强调“全方位、多场景的车主体验管理”。比亚迪重视客户隐私保护，多渠道及时、有效地解决客户投诉，对终端售后工作人员开展岗位认证培训、专项培训、提升培训等内容，售后对店培训有效提升了店端工作人员业务能力，在提升售后服务水平上有了显著效果。

比亚迪坚持“以人为本”的人力资源方针，尊重员工权利、重视人才培养、鼓励员工技术创新，努力为员工建立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工作和发展环境。比亚迪建立并制定公司行为准则、人力资源管理、招聘管理、禁止强迫劳动等制度，坚持“机会平等、量才录用”的原则，杜绝招聘和用工中的国籍、种族、性别等歧视，禁止强迫劳动、贩卖劳工和使用童工，积极招聘应届毕业生，努力创造多元包容的工作环境。

2010年，比亚迪成立慈善基金会，秉承“科技慈善”的理念，积极投身慈善公益事业，第一时间抗震救灾，支持教育发展，帮扶弱势群体，如持续开展助学、奖学、教育设施改善等公益项目，还积极响应乡村振兴号召，支持乡村修水塘、道路等，切实履行社会责任，努力回报社会。

（3）公司治理层面

比亚迪严格按照相关法律法规的要求，完善公司治理，建立健全内部管理和控制制度，不断提高公司的治理水平。比亚迪从公司治理、经营业绩、知识产权、合规经营、商业道德、利益相关方参与、伙伴共赢、可持续发展管理、供应链管理、产品责任、技术创新等11个议题披露治理层面的信息。比亚迪制定了一系列廉洁反腐制度以保障良好健康的合作发展环境。在完善可持续发展管理方面，比亚迪董事会对集团的环境、社会及管治工作承担全部责任，负责监督集团可持续发展战略目标的设定与工作计划的安排，识别、评估和管理重要议题。企业成立社会责任委员会（CSR委员会）负责日常工作的落实，统筹各工作组按照计划开展工作，董事会每年审阅集团可持续发展工作的落实情况，CSR委员会管理架构如图1所示。

图1  比亚迪CSR委员会管理架构

三、比亚迪ESG信息披露“漂绿”问题

1.“漂绿”概念

随着社会对绿色环保、可持续发展等理念的重视度不断提高，“漂绿”行为也逐渐引起公众关注度。“漂绿”来源于“漂白”一词，形容企业在ESG相关报告或表述中夸大宣传节能环保举措效果、对公众造成误导的一系列行为。ESG报告“漂绿”在企业里的主要表现形式有脱碳目标与脱碳事实不相符、发布并不重要的道德信号、报告不一致或不充分、选择性披露、碎片化披露等等。

作为国内新能源汽车行业的龙头企业，比亚迪宣称“始终致力于用技术创新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构建绿色明天，围绕国家‘双碳’战略目标，坚持‘创新’、‘绿色’的新发展理念，以科技创新动力，引领汽车行业变革，以绿色低碳循环，推动社会可持续发展”。不可否认，在国内的ESG报告推进程度下，比亚迪ESG信息披露具有一定成效，但比亚迪仍存在较为明显的“漂绿”问题。

2.比亚迪环保负面事件

表2  比亚迪环保负面事件列举

比亚迪虽然致力于用技术创新实现绿色环保，但作为汽车制造商，其环保问题从未停止，表2列举了若干环保负面事件，除此之外，在环保方面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长沙市比亚迪汽车有限公司。

在2021年9月发布的《长沙市比亚迪汽车有限公司大型钢结构件项目环境影响评价共识》中，比亚迪称长沙市比亚迪汽车有限公司是集团公司唯一同时拥有乘用车和商用车两大类全系列产品的生产基地，是产品类别最全、种类最多的新能源汽车战略基地，是其“最具战略意义”的新能源汽车基地。但2021年5月，湖南省生态环境厅官网公布的《群众信访举报转办和边督边改公开情况一览表（第二十四批）》显示：长沙市雨花区比亚迪汽车制造厂涂装车间油漆味严重，影响景环小区居民生活，情况基本属实，虽然废气达标排放，但不等于废气零排放，特别是在空气扩散条件差的情况下，达标的废气对周边环境也会有一些影响。整改情况为公司拟新增废气处理设施，并对现有涂装车间进行技改，在现有厂房东面新建涂装生产线。2022年5月，长沙比亚迪工厂周边居民发起大量投诉，称近期比亚迪长沙工厂附近有浓烈的刺激性气体，周围居民健康状况受到影响。比亚迪官方微博声明比亚迪长沙雨花区工业园排放符合国家相关法规及标准，在紧挨工业园区的部分居民区，或存在异味情况，公司已采取相关措施，并积极改善。

3.比亚迪ESG信息披露“漂绿”行为

多年来比亚迪发生过多起环保处罚或环保风波事件，但上述负面信息却鲜少在社会责任报告中披露，甚至在官网“环境信息公开”栏中也难以全面查到。负面信息主要由利益相关者公开发布并宣传，比亚迪则是重在主动披露正向的、改进的措施或成果，对于负面信息以被动回应为主要方式，甚至措辞有待斟酌。例如，比亚迪在2023年社会责任报告中提到“我们通过生产绿色产品帮助社会降低能源消耗的同时，也注重减少自身的经营活动对环境的直接影响”，将绿色产品生产过程本身也消耗大量能源的事实美化为帮助社会的好意。

（1）废水、废气管理

2021年比亚迪社会责任报告显示“报告期内，比亚迪无重大环保事故”、“各工业园都建有废气处理设施进行废气处理达标后排放”、“报告期内，比亚迪通过对废水、废气治理设施升级改造，提高污染防治设施处理效率，有效降低污染物对外排放”。2022年比亚迪社会责任报告显示“报告期内，比亚迪废水、废气、噪声等污染物排放达标率100%”、“比亚迪在废气排放有效监管、达标排放的基础上，对多项废气收集和治理方式进行有效提升，进一步降低废气对外排放和影响”、“未来，比亚迪将在更多的生产园区对现有废气收集和治理方式做全面提升”。上述负面信息并没有在社会责任报告中提及。

（2）噪声管理

2023年比亚迪社会责任报告以一句“本着与周边社区和谐共处为出发点，公司对生产厂房周边附属设施、环保设施、空压站、冷却塔等设备噪声进行优化技术改造，对生产设备采取隔音、降噪、吸声、减震等措施降低噪声排放”带过，没有数据、图片等支撑材料。2021年和2022年披露情况类似。

总体来说，比亚迪ESG信息披露存在明显的选择性披露问题，此外，还有报告不充分、发布无关紧要的道德信号等问题，强调绩效指标而忽视环境影响，存在公关宣传、美化形象的情况。

四、新能源汽车企业ESG信息披露的启示

1.推进强制披露，完善统一标准

目前，国际上大部分国家规定ESG报告为自愿披露模式，而且没有形成统一、普适的ESG信息披露标准，不利于提高ESG信息透明度，难以实现相关数据的准确统计及对比。我国ESG信息披露还处于起步阶段，2024年5月1日起实施的《上市公司自律监管指引——可持续发展报告（试行）》要求部分上市公司按框架强制披露可持续发展报告，对于国内ESG信息强制性披露和规范性披露的推进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政府可以进一步借鉴国际经验、结合中国国情，充分引导行业协会、评级机构等主体参与研讨，加强与利益相关方的对话交流，逐步扩大强制披露的公司范围，深度细化ESG报告标准。

ESG信息披露标准建设是一个循序渐进的长期过程，需要分阶段、分行业，甚至分企业性质、分资产能力去推进。除了通用的指标体系，不同行业可以根据运营特征设置专属指标。对于中小企业来说，治理机制不完善，财务风险和经营风险较大，ESG信息披露加重了成本负担，可以考虑简易披露框架。具有可比性的企业采用针对性的统一标准，有助于更直观、准确地统计和比较ESG表现。

2.健全监管体系，形成健康生态

    如同财务报告需要会计师事务所出具审计意见，ESG报告也需要第三方的独立鉴证，来避免企业选择性披露、披露不充分或不一致等行为，但ESG报告第三方鉴证在专业性和独立性面临的挑战更大。很多ESG信息或具有专业性，或具有前瞻性，难以要求第三方鉴证机构了解各行各业的设备技术，更难以要求其对气候变化相关影响之类的定性表述出具可靠鉴证。此外，财务报告对于信息使用者有一定的学习能力要求，而ESG报告的使用门槛较低，随着公众对可持续发展理念重视度的提高，会有越来越多的利益相关者关注ESG信息披露，ESG报告对企业的影响加深，第三方鉴证的独立性可能会有所动摇。基于上述，加强对第三方鉴证机构的建设和规范，对于构建全面、完整、可比、准确的ESG信息披露生态就更为必要。

一套有效的监管体系需要各方力量的支撑。社会教育提升公众可持续发展理念重要性，利益相关者积极主动行使监督权，能够间接性引导企业客观、准确披露ESG信息。有关部门制定完善的法律责任制度，对于违反ESG信息披露要求的企业、鉴证机构及相关人员，严格依法作出处罚，确保法律法规执行落地。各方联动力量、全面覆盖，才能协同营造ESG信息披露的健康生态。

3.发展数字智能，加强人才培养

ESG信息涉及环境、社会和治理三大方面的众多议题，包含的内容涉及定量和定性角度，全面且复杂，尤其是碳排放的计算，范围覆盖全产业链，计算难度较大，数据透明度和准确性有待提高。引入一体化数字公共平台，应用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大模型、云计算、深度学习、区块链等新一代数字技术，数据收集可溯源，模型建立有支撑，推演预测能验证，从技术层面降低企业“漂绿”行为的可能性，大幅提升ESG信息的透明度和准确性，获取利益相关者的信任。此外，新一代数字技术还可以实时监测各项数据，同步反馈突发状况，提前预警潜在风险，帮助管理者提高管控治理能力，进一步优化企业的ESG综合表现。

我国数字智能在ESG信息披露的应用仍处于初级阶段，无论是数字智能发展还是ESG信息披露建设，未来都需要大量高精尖人才。除了企业内部培训，还应加强产教融合，高校对接社会需求，融入专业建设和人才培养方案制定，完善理论及实践课程设置，校企合作培养一批推动ESG信息披露数字化、智能化进程的高素质复合型人才，为ESG信息披露的高质量发展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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