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瑞幸咖啡为例

孙倩  朱丽呐  天津科技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

基金项目：天津科技大学大学生实验室创新基金项目，项目编号:1808B301，项目类别:实验项目研究类，项目名称:上市公司财务舞弊的识别与分析案例研究。

摘要:近年来，随着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企业间竞争加剧，部分上市公司不惜采取财务舞弊的方法来实现种种利益目标，比如通过伪造会计凭证、虚增收入利润、关联方交易舞弊、隐瞒披露事项等方式进行财务造假。这严重影响了市场经济的发展秩序，败坏了诚信经营的市场风气，应予以摒弃和制止。文章以瑞幸咖啡为例，结合舞弊三角理论，探讨上市公司财务造假的原因、财务数据和舞弊手段分析，并据此提出相关对策和建议，力求减少财务舞弊行为的发生。

关键词:瑞幸咖啡；舞弊三角理论；财务造假

一、引言

随着资本市场不断发展，许多中国企业开始走出国门，选择在海外注册上市来获取境外投资，这些选择在海外上市的中国股票就是所谓的“中国概念股”。中概股最初受到热烈追捧，但是近几年，问题频发，不断遭遇诚信危机，也让人们对上市公司财务造假有了新的认识。本文以瑞幸咖啡为例，通过对其财务造假事件、手段的梳理分析，结合舞弊三角理论的压力、机会和借口三个方面，综合探讨，最后为防止和减少企业财务舞弊提出相关建议。

二、案例公司简介

瑞幸咖啡（Nasdaq：LK），注册成立于2017年6月，主要经营饮品及轻食，致力于打造全国领先的高品质咖啡品牌和专业化的咖啡服务提供商。2018年公司规模迅速扩张，率先在北京、上海等地开始营业。而后经历不断发展和融资，瑞幸咖啡于2019年5月17日，在美国纳斯达克成功上市，仅仅用了18个月的时间，就成为了世界范围内从公司成立到首次公开募股最快的公司。2020年公司市值一度超过100亿美元，直营门店数达到4507家，成为中国最大的咖啡连锁品牌。

三、瑞幸咖啡危机事件始末

自公司成立以来，瑞幸咖啡的发展如同平静的水面，但是在2020年1月31日，水面上被一只石子击中，平静终被打破，阴谋也渐渐显露出来。当日，知名做空机构美国浑水公司在某社交网站上发布了关于瑞幸咖啡的做空报告，报告从原因、分析和结果多个层面展开论证，攻击瑞幸咖啡在2019年财报中存在多种舞弊手法欺骗大众，进行了22亿巨额财务造假，并在其商业模式上进行了深度剖析和质疑。随即，瑞幸咖啡股价大幅跳水，当日收跌10.74%，最大跌幅26.51%。之后，瑞幸咖啡官方在4月2日正式宣布承认通过虚报财务数据伪造营业额22亿元的财务造假的事实，随即股价又受到影响，当日股价跌幅高达77.57%，市值蒸发达65亿美元，成交量较前一日激增30倍（详见图）。

图  瑞幸咖啡股票走势图

注：数据来源于东方财富网

四、财务舞弊分析

分析企业财务舞弊可以从财务数据入手，通过寻找其异于寻常之处，来推测或断定企业是否存在财务舞弊的行为。本文选取净资产收益率指标对瑞幸和同行业公司进行比较分析。

（一）净资产收益率分析

盈利能力分析是公司财务分析的核心，想要真正了解一家公司的经营能力，净资产收益率（ROE）是一个重要的财务指标。净资产收益率是净利润除以净资产得到的百分比率，数据通用性强，适用范围广且不受行业局限。通过对该指标的综合对比分析，可以看出企业的盈利能力和成长性，在同行业中所处的地位，与同类企业的差异水平。数据受到很多因素影响，比如总资产报酬率、负债利息率和企业资本结构等，该项指标越高越稳定，说明企业有着较强的稳定性和成长性，在行业中也会获得较好的地位，一般而言数据维持在15%-39%之间最为合适。本文以瑞幸咖啡2019年财报中披露的财务数据为基础，结合同行业翘楚星巴克的财务数据，对其净资产收益率进行了以下对比分析，从而帮助我们更好的理解其舞弊行为存在的可能性。

   瑞幸咖啡2019年财报中显示，其净利润为-22.97亿元，仍存在较大亏损，净资产为80.29亿元，保持较高水平，净资产收益率保持在-28.61%。而咖啡消费行业巨头星巴克则恰好相反，净利润为35.95亿元，维持较高水平，但净资产却是-62.31亿元，净资产收益率为-57.69%。就算如此，瑞幸的净资产收益率仍然远远高于星巴克（见表1）。

表1  星巴克与瑞幸净资产收益率比较  单位：元

注：资料来源于瑞幸咖啡2019年财报和前瞻眼官网

瑞幸作为一家刚上市不久的企业，为什么会比老牌企业星巴克的资产收益率高呢？下面我们从瑞幸和星巴克两方面进行比较分析。

瑞幸咖啡与同行业相比较高的净资产收益率，主要原因可能是其独特的商业模式。瑞幸采取“轻资产”运营模式，主要经营侧重点在于线上外卖，很少购置固定资产，甚至将咖啡机、奶箱和粉仓也拿去抵押融资。因此负债较少，导致净资产较高，所以净资产收益率较高。但是由于其近年来为了占领市场赴美上市，采取“烧钱换市场”的经营战略，线下快速扩张开辟门店，亏损补贴消费者等不合理的商业模式，资金管理不善，导致利润为负，净资产收益率也为负数。

而星巴克净资产收益率较低的原因有如下几点。首先，近年来中国茶文化兴起，星巴克同行竞争激烈，市场增长停滞，老门店发展滞缓，经营业绩长期下降，出现了增长乏力的趋势，导致股东权益为负。其次，2018年星巴克决定与电商品牌阿里巴巴合作刺激市场，并决定预计到2020年开辟2000家新店。由于星巴克的许多设备都是全球采购的，购置固定资产导致耗费较大，再加上近年来企业规模扩张，商店数量的增加，员工培训、店铺升级和广告费用等资金占用增加，导致企业负债较多。最后，星巴克对欧洲市场进行了精简和重组工作，发生了较多非经常性支出，占用巨大的资金，损失巨大。以上三个因素导致企业留存收益长期为负，负债大于资产形成了股东权益为负。但是尽管如此，瑞幸咖啡作为处于公司发展前期的一个后起之秀，净资产收益率不但不低，反而比行业“老大哥”星巴克高上很多，这不禁让我们怀疑其背后是否存在财务舞弊的可能。

（二）财务舞弊手段分析

1.虚增收入和利润

通过浑水公司发布的做空报告，我们可以得出瑞幸咖啡主要通过以下几种手法来虚增收入进而增加利润：

第一，通过虚增销量来虚增收入。据披露，瑞幸咖啡2019年第三季度门店销量虚增69%，第四季度虚增88%。那么公司是通过何种方式来虚增销量的呢？由于瑞幸咖啡采用线上应用程序付款的方式下单，顾客线上点单后会自动生成一个三位数订餐码，而后根据数字取餐。原则上取餐码的大小以订餐顺序为准逐一递增，但是瑞幸咖啡为了增加订单数量，可能会主观改变订单数字，选择跳过任意订单数而直接到达更高的数量界限。据悉，每个门店每天平均夸大106笔订单量，除此之外还通过虚增非咖啡产品收入来增加收入，比例高达400%。

第二，通过虚增销售价格伪造收入。对瑞幸公司2019年第三季度调查显示，其核心客户对于价格的敏感度较高，追求低廉价格，投其所好瑞幸大部分商品以标价的28%-38%出售，而不是超过50%的标价，仅有18.9％的顾客为一杯咖啡支付超过15元人民币。然而瑞幸声称，超过63％的客户为每杯咖啡支付15-16元人民币，63％的商品的售价超过零售价的50％。因此很容易可以看出，瑞幸咖啡存在虚增价格进行舞弊的手法，且舞弊数额较大。

第三，通过减少订单商品数量来增加收入。如果商品的价格和名称固定不变，却改变了含量或数量，那就是很明显的欺骗手法。瑞幸咖啡每笔订单的商品数从2019年第二季度的1.38降至2019年第四季度的1.14，用这种手法再一次减少了商品支出，从而增加利润。

第四，通过移花接木将支出转为收入，即事实上没有发生支出费用，却凭空伪造一笔支出，再通过虚增收入填补空缺，达到最后账面数字不变的效果。瑞幸咖啡夸大2019年第三季度的广告支出，比例高达甚至超过150%，数量金额达到3.36亿元，然后再将其转回虚增收入。

2.关联方交易舞弊

从2019年财务报表中的资产负债表我们可以看出，瑞幸截止到2018年年末应收关联方款项已经达到1.48亿元，而当时在线支付平台的应收款项也不过达到了460.9万元，反观2019年9月，应收账款总额也不过为1142.9万元，据此我们可以推断瑞幸咖啡很可能存在隐秘关联方交易的行为（见表2）。

表2 瑞幸咖啡2019年合并资产负债表          单位：元

注：数据来源于浑水公司做空报告

经过查找资料得知，董事长陆正耀的确存在关联方交易转移资产的可能。他通过收购宝沃汽车，向其关联方王百因转移了1.37亿元人民币。而王百因则是一家咖啡机供应商“征者国际贸易”的老板，这家企业又与瑞幸咖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恰好可以为瑞幸咖啡提供相应的咖啡机支撑。如此机缘巧合，因此我们可以推断瑞幸咖啡内部存在关联方交易转移资产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瑞幸咖啡的联合创始人之一杨飞，还担任了北京口碑互动营销策划有限公司联合创始人，并且建立了与北京氢动益维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关联方关系，这时候再一次移花接木，推动将氢动益维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与瑞幸咖啡建立关联方关系，为瑞幸咖啡提供广告代理，一环扣一环的关联交易，隐秘而复杂。因此我们可以推断瑞幸咖啡内部存在错综复杂的关联方交易，并可能以不正当的此种方式进行财务舞弊。

五、基于舞弊三角理论分析上市公司财务造假动因

舞弊三角理论认为公司进行财务舞弊的原因主要来自压力、机会和借口三个层面。其中压力可能来源于迎合第三方预期而承受的过度压力，也可能来源于盈利目标压力或受到竞争者威胁而产生的压力，亦或是资本市场的利益诱惑压力。但是仅有压力存在还不够，还需要有促使舞弊发生的机会因素，比如企业内部控制存在缺陷，或者对于管理层的监督失效等。再加上一个合理化的解释或借口加以掩盖，于是发生了上市公司的财务舞弊行为。

（一）压力因素

压力因素被视作整个舞弊行为产生的前提条件，即舞弊行为人组织财务舞弊的动机。对于公司而言，归根结底压力因素主要来自于企业业绩和资本压力。本案例中，对于瑞幸而言，赴美上市、获得融资、占领市场就是公司本身最大的压力。上市意味着企业拥有更加广阔的融资渠道，并且更有利于公司品牌的推广，瑞幸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同样面对对手星巴克的竞争，占领市场是经营的王道。于是瑞幸疯狂开辟门店，试图快速扩大市场，但是门店开发也造成了巨大的资金损耗，又由于其不合理的“咖啡功能性需求”的市场定位，狭窄的产品和客户种类数量，以及低价竞争和价格歧视策略，公司补贴金额较大，导致瑞幸没有足够的手段固定忠实客户，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吸引新客户，公司亏损日益严重，资金链也逐渐萎缩，因此获得融资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瑞幸咖啡试图从一轮又一轮的融资中缓解压力，却越陷越深。

（二）机会因素

机会因素则可以视为整个舞弊行为顺利实施的重要条件，即其为财务舞弊提供了什么样的环境。本案例中，瑞幸公司管理层监督不力，内部控制严重失衡，这为财务舞弊提供了机会。2020年4月5日，瑞幸公司发布《道歉声明》，承认其首席运营官刘剑及其部分下属从事不正当交易，伪造财务报表的行为，声称将深刻反省，强化内控内规。但不禁令人思考，瑞幸公司内部董事会、监事会和高管是否对此事知情，又是否做到了权责制约，监督体系是否发挥了作用，可以说答案是否定的。企业内部控制体系环环相扣，一环出了问题，就会影响整体效果的发挥，瑞幸的内部控制很可能在某一环或者很多环出现了漏洞，这样才会使连续三个月的财务造假得以进行而却没有被阻止。

除此之外在本案例中，瑞幸咖啡独特的商业模式为其财务舞弊提供了不错的“培养皿”。上文中提到瑞幸咖啡采用多种手法虚增收入，究其根源，其不设置收银台，所有交易均依赖于手机客户端完成的商业模式为其“跳单”操纵营业利润提供了动机。

（三）借口因素

当公司满足了压力和机会两个因素的前提下，此时只需要找一个自我合理化的借口加以掩饰公司实施财务舞弊的本质。借口实质上是一种个人的道德价值判断。本案例中瑞幸咖啡管理层的道德价值水平令人失望，而且曾经存在财务舞弊的“前科”，之前找过的借口、犯下的错并没有使他们认清角色和改变思维。作为瑞幸咖啡董事长的陆正耀也是神州租车的董事长，他曾经与一批关系密切的私募股权投资人联合从神州租车套现16亿美元。那么在本案例中，2020年1月，瑞幸咖啡通过增发和发行可转换债券筹集了8.65亿美元，以发展其“无人零售”战略，与此同时董事长陆正耀又秘密与关联方进行着交易，由此可以推测这可能是他们又一次从公司吸走大量现金的方式。瑞幸管理层诚信合规意识薄弱，职业操守败坏，与其说是发行债券、进行关联交易，不如说这不过是陆正耀等人的又一“幌子”而已，也是其一行人职业操守、道德价值观的扭曲。

综上所述，瑞幸咖啡同时具备了想要成功上市的压力、内部控制失衡的机会、诚信道德沦丧的借口，舞弊三角理论三者导致了上述舞弊行为的发生。

六、上市公司财务造假治理对策

（一）减少舞弊动机

1.外部监管

外部监管部门质量监督高低对于能否有效威慑管理层进行舞弊至关重要。因此在国家层面，要加强和完善立法，加大违规惩处力度，要使立法速度跟紧市场发展速度。从现实情况来看，我国对于证券市场监管的国际化水平较差，对于涉外企业立法存在空白区域，因此为了顺应国际市场的发展，我国必须要加强立法，从政府层面加大监管力度。与此同时由于我国对于财务造假的惩处力度不大，国家监管部门对管理舞弊的直接责任人极少追究刑事责任，罚款数额较少，这对于上市公司起到的约束和震慑效果较差，因此不少公司依然选择铤而走险。所以必须要从顶层设计和监督监管方面下重拳，对财务造假者采取行政处罚、刑事追究、诚信记录等多重手段，切实减少企业财务舞弊动机。

在外部机构和投资者层面，中国证监会的最新公告鼓励外部机构和投资者依法行使表决权、质询权等合法权利，因此外部机构和投资者要以更加积极的姿态投入到上市公司的监督和管理中去，关注企业的动态公告，积极行使表决权，合理参与重大事项决策，促进上市公司内部治理。与此同时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等中介机构也要做好沟通纽带的作用，在做好自身业务的同时积极关注上市公司运营情况，利用专业知识发现公司存在的问题和缺陷，并针对具体问题提出合理的审计和法律建议，在保护自身权益完成工作的同时，提升上市公司的治理水平。

2.企业建设

商业模式建设是企业建设发展的核心。公司建设要紧紧围绕科学且盈利的商业模式展开，公司建设初期要仔细进行市场分析，确定精准的目标和市场定位，后续根据市场变化不断进行调整，以客户为中心，生产多样化的产品，开辟多元化销售渠道，加强合作，形成企业竞争力，建立可持续发展性强的商业模式。除此之外要设定科学合理的企业发展规划，不要过于追求速度，也不要追随不正当的风气，应该着重关注企业发展的质量和效益，从根本上提升公司发展水平。企业发展好了，自然也就没有必要进行财务舞弊。

（二）完善公司治理

公司内部治理机制是公司治理最核心的问题。为了从根本上减少企业财务舞弊，必须要完善公司内部治理结构。如果管理层权利过大，则有可能存在损害所有者权益的风险，那么就要通过对监事会、董事会和管理层的监督和权责分离，做到各司其职互相配合，将各方面的权力进行有效制衡。上市公司应该积极响应证监会的相关政策要求，设置董事会专门委员会，尤其要建设好审计委员会，通过内部稽核审计、落实举报、监督审查企业会计报表等手段，加强其审计监督作用，评估和督促企业内部控制体系建设；设立独立董事制度，聘用独立董事对上市公司及全体股东负责，形成权力制衡与监督；督促监事会发挥监督作用，对上市公司财务报告进行审核；建立内部审计和内部控制管理机制，对企业经营行为及财务管理的合规性进行内部监控等。上市公司必须要严格规划公司内部控制制度，严肃执行企业内部控制措施，才能从根本上杜绝财务舞弊的发生。

（三）消除舞弊借口

只要内心不诚，就会寻找很多借口来合理化错误的行为。除了加强监管和内部控制之外，良好的企业文化建设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方面。公司建设初期，创始人就要树立诚信经营的信条，公司高层要做好示范，牢记坚持依法合规、诚信经营是上市公司保持长期健康发展的必由之路，要把这一理念有意识地融入到企业文化中，并且力争做到不忘初心，时刻将诚信意识牢记于心，保持清醒冷静，不被利益冲昏头脑。公司建设过程中，尤其是招聘员工时，也要时刻把握品德操守至上的观念，在具有良好品德的前提下，注重其业绩和能力的提升，对于正式员工也要不断培训和宣传诚信为本的核心价值观，从道德层面约束员工，形成全员崇尚全员遵循的企业文化风尚，切实消除财务舞弊借口。

参考文献：

[1]金融界.浑水公司做空瑞幸咖啡调查报告全文(中文版)[EB/OL].(2019-04-03) [2020-04-20].https://www.sohu.com/a/385208807_114984.

[2]叶帼杨,魏梦蝶.基于舞弊三角理论探讨上市公司财务造假——以金亚科技为例[J].价值工程,2020,39(04):63-65.

[3]靖菁.从瑞幸咖啡事件谈上市公司治理的重要性[J].商场现代化,2020(07):11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