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复杂性的调节效应

曹勇  郑昭雅  董新颖

（武汉纺织大学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200）

摘要：基于利益相关者理论和制度复杂性理论，通过对306家制造企业的大样本问卷调查，实证分析企业社会责任对供应链绩效的影响，并进一步探讨信息共享的中介作用以及制度复杂性的调节效应。结果表明：企业社会责任（战略型社会责任、利他型社会责任）对供应链绩效具有正向影响；信息共享在企业社会责任与供应链绩效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制度复杂性负向调节战略型社会责任与信息共享间的关系。

关键词：企业社会责任；信息共享；制度复杂性；供应链绩效

一、引言

随着市场竞争的加剧和经营不确定性的增大，企业间的竞争日益演变为供应链间的竞争，实现整体经济高质量发展是制造企业提升供应链绩效的必然趋势，而企业的负责任经营又是实现整体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涵体现。在此背景下，制造企业更加关注社会责任履行问题，可持续绿色供应链等供应链中的社会责任理念日益受到重视(Chen等, 2023)。现有研究大多从企业声誉、供应链协同等方面(Thi等, 2021; Chen等, 2023)研究企业社会责任与供应链绩效的中介机理，较少单独从信息共享视角进行分析。由于信息深刻地影响着供应链的每一部分，能否有效发挥信息共享的作用已成为决定供应链成功与否的关键因素，而企业社会责任能否提升供应链绩效还受与利益相关者信息共享程度的影响(Yuliana等, 2022)。此外，制度环境作为外部、既定的影响因素，其不同复杂程度会影响企业披露信息的意愿、质量及信息互动模式(吴丹红等, 2021)，可能会对企业社会责任与信息共享间的关系产生影响，进而影响到供应链绩效，但现有成果尚未将其纳入分析。

基于此，本文在梳理四者间关系的基础上，以制造企业为对象，实证研究企业社会责任对供应链绩效的作用机制，重点分析信息共享的中介作用和制度复杂性的调节作用。研究结果不仅能丰富企业社会责任与供应链绩效间关系的理论成果，同时对信息共享能力建设和供应链绩效的提升也具有现实指导意义。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1.企业社会责任与供应链绩效

朱焱和杨青(2021)将企业社会责任界定为法律所不要求的，对利益相关者和社会承担的综合责任。本研究采用赵娜等(2023)基于利益相关者理论的分类标准，从战略型社会责任和利他型社会责任两个维度展开研究。战略型社会责任是指将与企业直接利益相关的社会责任融入企业战略规划和日常运营中，其责任承担主要关注供应链上下游合作的紧密性和稳定性。履行战略型社会责任的企业，在构建和维护供应链生态时能够显著提升供应链绩效。首先，战略型社会责任鼓励企业与供应链伙伴共享可持续发展目标和最佳实践，促进知识、技术在供应链中的流动，增强供应链的学习、创新能力，通过提高生产效率、改善现有产品或业务流程以更快适应市场变化，提高供应链的响应能力(Yang等, 2022)。其次，基于长期合作视角，战略型社会责任加深了企业与供应链伙伴间的信任和合作关系，提升了信息透明度和沟通效率，降低了机会主义和交易成本，更有效地协同合作、共同应对挑战，促进供应链绩效的持续提升(刘刚等, 2024)。

利他型社会责任是指企业承担非企业直接利益相关的环境和社会责任，侧重于弥补并非企业所致的公共福利缺陷(朱焱和杨青, 2021)。利他型社会责任作为企业超越自身直接利益范畴的行为，对供应链绩效同样能够产生显著的积极影响。首先，利他型社会责任能够增进与社区、政府等外部利益相关者的关系，为供应链提供更加有利的外部环境，减少供应链脆弱性对整体目标的影响，从而提升供应链绩效(李井林等, 2021)。其次，利他型社会责任能够向外界传递利他信号，激发社会大众采取积极的支持行动，对市场需求扩张起到引流效应，促进供应链绩效的可持续性增长(张思佳等, 2024)。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1a：战略型社会责任对供应链绩效具有正向影响。

H1b：利他型社会责任对供应链绩效具有正向影响。

2.企业社会责任与信息共享

信息共享是指通过共享信息和了解彼此业务取得信息的对称性以使双方更加有效地协作。一方面，战略型社会责任通过设定道德准则和可持续发展目标，为供应链内部构建了一个基于共同价值观和长远利益的信息交流环境，促使成员主动分享关键信息，提高信息共享的深度(叶飞和薛运普, 2012)。另一方面，战略型社会责任促进供应链内部知识、经验和技术交流融合，不仅丰富了知识库，还快速了信息传递和利用，进一步优化了供应链成员间的信息共享机制(李井林等, 2021)。

利他型社会责任鼓励企业超越自身利益，关注社会福祉，这种价值观促使企业主动遵守信息披露的相关法规,加强对自身信息投机行为的约束，降低可操纵信息风险，减少与外界信息交流的阻碍，促进信息在供应链间的传递与增殖(李新丽等, 2022)。同时，利他型社会责任的履行往往伴随着对社会问题的深入了解和思考，这种思考过程促使企业主动跨越传统信息交流界限，与外界链接为共生整体，激发社会成员参与信息互动的意愿，扩大企业的社会关系网络与信息来源，提升信息共享的广度(张思佳等, 2024)。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2a：战略型社会责任对信息共享具有正向影响。

H2b：利他型社会责任对信息共享具有正向影响。

3.信息共享的中介作用

信息共享在供应链管理中扮演着核心角色，其深度与广度直接影响着供应链绩效的优劣。首先，实时、准确的信息共享可以加强供应链成员间的协作水平和市场响应能力，以更低的成本、更高的效率完成产品交付，从而提升供应链整体绩效(Baah等, 2022)。其次，通过共享信息，供应链成员间不仅能够获得外部新鲜知识和信息，还能通过内部交流与讨论将零散的知识片段整合成系统化的知识体系，提高供应链整体的学习、创新能力，通过不断吸收新知识、新技术，推出符合市场需求的新产品，巩固和扩大市场份额，提高供应链的经济效益(Harry和Hotlan, 2022)。此外，信息共享有助于供应链提高自身外部环境的风险应对能力，增强供应链韧性。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3：信息共享对供应链绩效具有正向影响。

综合H2a、H2b以及H3可知，战略型社会责任通过营造信息交流环境，增强成员间信息互动意愿，促进供应链内部关键市场信息与知识的交流融合，拓宽了信息共享的深度(李井林等, 2021)。而信息共享的深化不仅加强了供应链间的协作和响应能力，而且通过对信息的吸收和利用，充分发挥了信息整合作用，激发了供应链的学习创新能力，促使供应链转型升级，从而提升供应链绩效(Baah等, 2022)。利他型社会责任受自身价值观念的影响，不仅会促使企业自觉约束信息操控行为，而且加强与外界社会群体的信息互动，拓宽信息交流的范围，提高信息共享的广度(张思佳等, 2024 )。而信息共享水平的提高，不仅有利于供应链获得更广泛的社会支持，也为供应链平稳运营提供了更有保障的外部环境，对供应链绩效产生积极影响(Zhang等, 2023)。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4a：信息共享在战略型社会责任与供应链绩效之间的关系中起到中介作用。

H4b：信息共享在利他型社会责任与供应链绩效之间的关系中起到中介作用。

4.制度复杂性的调节作用

制度复杂性是指企业所处的外部环境基于多重制度逻辑提出不相容的指导规则时所呈现的复杂程度(邓少军等, 2018)。制度复杂性理论认为，制度复杂性能够塑造企业的管理认知和实践，并通过目标设定与期望构建赋予其合法性，而企业难以全面一致遵循(余浩等, 2023)。首先，高制度复杂性影响下企业需要面对更加繁琐的合规要求和多变的社会期望，增加了理解和适应外部环境变化的难度，使企业分散精力难以有效整合和分享相关信息(邓少军等, 2018)，也会导致供应链成员采取不一致的反应策略，降低成员间信息交流与互动的意愿，阻碍企业利用战略型社会责任推进市场信息与技术知识的交流融合，从而降低供应链内部的信息共享效率(叶飞和薛运普, 2012)。其次，高制度复杂性使企业需要应对多重评估标准从而陷入“合规困境”，增加企业实施利他行为的成本，迫使企业采取“伪利他行为”来掩护其实质行为(吴丹红等, 2021)，弱化了利他型社会责任对自身的道德约束，降低了对外披露的信息质量，也引起社会公众的不满与抵制，进而减少社会群体与企业的信息互动，不利于企业利用利他型社会责任开展信息共享(李新丽等, 2022)。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5a：制度复杂性负向调节战略型社会责任对信息共享的影响。

H5b：制度复杂性负向调节利他型社会责任对信息共享的影响。

综上，本研究的概念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概念模型

三、研究设计

1.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研究聚焦于浙江、山东、江苏等地的制造企业，为保数据真实性，严格筛选问卷对象，限定为中高层管理者，以确保其对供应链有深入理解。问卷设计融合国内外经典量表并结合我国制造企业特点进行本土化调整。通过预调研，广泛征询企业管理层与学术专家意见优化问卷表述，随后实施小样本测试，依据反馈精细调整，最终定稿问卷。问卷调查期限为2023年6月至2023年12月，分发问卷前，已向受访者说明研究目的及填写要求，确保数据准确有效。本研究总计发放问卷506份，回收369份，经严格筛选剔除不合格问卷后，最终确定有效问卷306份，有效回收率为60.5%。描述性统计分析显示，受访对象主要来自装备制造、纺织、食品等制造业领域，年龄集中在41岁以上（73.2%）、本科及以上（66.7%），国有和民营或私营企业的中高层管理者。这一样本分布广泛且具有代表性，充分满足了本研究的需求与标准。

2.变量测量与控制变量

本研究采用李克特7级量表对主要变量进行测度，借鉴冯华等(2020)的研究，为供应链绩效设计5个题项；参考李金华和黄光于(2019)的研究，对战略型社会责任和利他型社会责任各设计4个题项；借鉴冯华等(2020)的研究，为信息共享设计4个题项；借鉴余浩等(2023)的研究，为制度复杂性设计5个题项。根据已有学术成果并结合本研究特点，选取行业类型、企业规模、企业年龄为控制变量。具体分类为：①行业类型，按照所属行业装备制造业、纺织业、食品业、其他，依次赋值1~4；②企业规模，按员工数量分为100人以下、101~500人、501~1000人、1000人以上，依次赋值1~4；③企业年龄，分5年以内、5~10年、11~20年和20年以上，依次赋值1~4。

四、实证结果分析

1.信度与效度分析

首先，利用SPSS 26.0软件检验所有潜在变量的信度与效度。随后，采用AMOS 24.0工具对模型实施验证性因子分析(CFA)。由表1可知，Cronbach's α系数及组合信度(CR)值均显著高于0.8的阈值，表明样本数据具备较高的信度水平。变量整体测度模型指标显示：X2/DF=1.352，IFI=0.986，CFI=0.986，TLI=0.984，RMSEA=0.034，且各题项因子载荷均大于0.7，AVE值均大于0.6，表明量表结构效度良好。

表1 变量的因子载荷和CR/AVE值（N=306）

2.相关性检验

表2展示了各变量的相关性、均值与标准差。结果显示战略型与利他型社会责任、信息共享、制度复杂性及供应链绩效间均显著相关(p<0.01)。此初步验证了研究假设，为后续分析奠定了基础。

表2 各变量的相关性检验

注：***表示p＜0.001，**表示p＜0.01，*表示p＜0.05。下同

3.共同方法偏差与共线性检验

为排除同源偏差与多重共线性干扰，采用Harman单因子法检验，结果显示存在5个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首因子方差解释率35.839%，未达40%临界值，表明无显著共同方法偏差。同时，SPSS 26.0共线性检验显示VIF值均小于3，确认变量间无多重共线性问题。

4.假设检验结果

（1）主效应及中介效应检验

采用SPSS26.0进行层级回归分析，检验企业社会责任对供应链绩效的影响及信息共享的中介作用，模型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由M2和M3可知，战略型和利他型社会责任对信息共享均存在显著正向影响(β=0.300, p<0.01; β=0.411, p<0.01)，H2a、H2b成立。由M5和M6可知，战略型和利他型社会责任对供应链绩效均存在显著正向影响(β=0.264, p<0.01; β=0.499, p<0.01)，H1a、H1b得到验证。M7在M4的基础上加入信息共享，结果表明信息共享对供应链绩效具有显著的正面促进作用(β=0.406, p<0.01)，H3成立。M8和M9在M5和M6的基础上加入信息共享，结果表明均对供应链绩效均具有显著的正面促进作用(β=0.353, p<0.01; β=0.260, p<0.01)，且战略型社会责任对供应链绩效的影响系数由0.264降低到0.158，利他型社会责任对供应链绩效的影响系数由0.499降低为0.393，所以信息共享在企业社会责任与供应链绩效之间起到部分中介作用，H4a、H4b得到验证。

表3 主效应和中介效应的层级回归分析结果

（2）调节效应检验

通过M10-M13来检验制度复杂性的调节效应，结果如表4所示。由M11和M13可知，战略型社会责任与制度复杂性的交互项对信息共享有显著负向影响，而利他型社会责任与制度复杂性的交互项对信息共享不具有显著影响，H5a得到验证，H5b没有得到验证。

表4  调节效应层级回归分析结果

5.稳健性检验

为验证结论的稳健性，采用Bootstrap法检验企业社会责任与供应链绩效间的关系、信息共享的中介效应以及制度复杂性的调节效应。在Process中设定95%置信区间，样本量5000，选用Model 4.结果表明战略型和利他型社会责任均对供应链绩效产生正向影响(β=0.158, P<0.01; β=0.393, P<0.01)，再次验证H1a、H1b；信息共享对供应链绩效的影响均显著大于0(β=0.353, P<0.01; β=0.260, P<0.01)；信息共享在战略型社会责任、利他型社会责任与供应链绩效之间具有部分中介作用(β=0.106, P<0.01; β=0.107, P<0.01)，再次验证H4a、H4b。

此外，在Process程序中选择Model 1并运行，结果如表5和图2所示。由表5和图2可知，在不同制度复杂性下，战略型和利他型社会责任均显著正向影响信息共享，但随着制度复杂性的升高，战略型社会责任对信息共享的正向影响效应不断减弱，这表明制度复杂性对战略型社会责任与信息共享之间的关系具有负向调节效应，H5a再次得到验证。但Bootstrap路径分析结果显示制度复杂性与利他型社会责任的交互项对信息共享并不具有显著直接效应(β=0.029, P>0.05)。因此，制度复杂性难以有效调节利他型社会责任与信息共享之间的关系，H5b没有得到验证。

表5 不同程度制度复杂性的调节效应 

 

图2 不同制度复杂性的调节效应

五、研究结论与启示

1.研究结论

第一，企业社会责任（战略型、利他型）正向影响供应链绩效。

第二，信息共享在企业社会责任（战略型、利他型）与供应链绩效间起部分中介作用。

第三，制度复杂性负向调节战略型社会责任与信息共享间的关系，但不影响利他型社会责任与信息共享的关系。这是因为利他型社会责任主要受企业道德和社会责任感驱动，具有内在动力且相对独立，受制度复杂性影响小，故影响有限。

2.管理启示

第一，企业应秉持共生共益理念，统一经济效益与道德准则，深化社会责任认知，增强责任感与自觉性。既要强化战略型社会责任合作，也要持续审视利他型责任的践行，在广泛互动中深化供应链价值链，促进长远发展。

第二，企业在践行社会责任的过程中，应强化道德基石，自觉抵制管理层短视决策，主动且高质量的披露信息，深化与供应链伙伴的信息共享机制，以此提升市场信息流通效率，实现供应链绩效的飞跃。   

第三，在复杂制度背景下，企业需从商业型向混合型范式创新转变。单一市场逻辑难以兼顾经济性与社会性，易致认知与实践脱节。混合型组织融合多重制度逻辑，满足多方利益诉求，平衡商业与社会利益，推动供应链高质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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